第9章 求签
洛妈不是个信佛的人，汐子一向很清楚，这次被洛妈拉来寺庙让她想起几年前陪奶奶来给洛商求平安的情景，同一个寺庙，只是近些年来又扩建整修了一番，游客络绎不绝，烟火旺盛。
正殿进去，那一大尊佛像前洛妈虔诚的磕了又磕，拜了又拜，嘴中念念有词，睁开后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起身后，一旁手握念珠的老尼姑盯着洛妈和汐子看了好久，目光对上，莞尔一笑。
“你看看，这结啊，一系上再难解开了。”
老尼姑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手里的念珠，拿起一根细长的红绳，戴上一副老花镜，对着殿外的阳光瞅了半天，向汐子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小姑娘来，看见这个结了没，帮我解开，我这人老了眼睛不好使，手也不灵活了……”
汐子拿过红绳一看，细细的，很有弹性，就是这么细的绳子一但打了结几乎是解不开的，“这没办法解开，剪掉吧。”
汐子把红绳还给老尼姑，看着她的面容竟有些熟悉，在脑袋里搜索来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以前和这位老尼姑见过面的，但她那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老，洛商那块玉就是奶奶从她手里买来的。
“诶，”老尼姑把红线握在手里，“这线是我专门拿来穿手串用的，一百零八颗珠子呢，剪了可怎么穿的下。”
说着又嘀嘀咕咕转身走了，“这结啊，总还是要解的。”
洛妈在一旁听得认真，总觉得这老尼姑是话里有话，还想追上前问问，被汐子拉住，汐子认为洛妈就是一时心切想多了，这老尼姑也是死脑筋，换根线不就得了，还为一个打不开的结纠结。
但汐子又会把那块突然碎掉的玉和洛商的消失联系在一起……
离开前洛妈和汐子去求了签，汐子抽到个上签，红纸黑字，细细小楷：莫愁前无路，解铃还须系铃人。
汽车轮胎碾过柏油道路，轻快地行驶，正午的阳光撒进车窗连空调冷风都赶不走灼热感，汐子靠在窗户上脑袋昏昏沉沉睁不开眼，就听见洛妈在跟她说什么，说着说着声音就消失了……
又是那个熟悉的院落，白日里看起来更是无比壮观，姹紫嫣红的小花园，花园侧旁鹅暖石铺就的小径，通往睡莲盛开的的小池，清风拂来飘过淡淡的清香，还有阵阵孩童的欢声笑语。
“哈哈，你又输了。”
女孩最后一颗白棋子落入棋盘，脸上浮现胜利的笑容，此时已是十一二岁的模样，面部轮廓变瘦，下巴尖尖，一张秀气的杏仁脸。伸手挥挥衣袖指着亭子一圈的护栏说，“快，接受惩罚吧。”
男孩起身，个头不觉中已经变高不少，眉眼间皆是俊秀，正迈开步子向围栏走去，被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扯住衣角，奶声奶气的说，“哥哥，晴儿也想玩……”
扎着两个朝天的羊角辫，圆润的小脸把红红的小嘴巴挤在一起，甚是可爱。
“晴儿听话，你还太小，爬上来会很危险。”
“我不！我不！”那小娃娃在地上跳起来，两个辫子在空中一颤一颤的。
男孩不予理会，熟练的跳上亭子四周的围栏上，抱着朱红色的大柱子脚步慢慢的顺着窄窄的栏杆往前走，这应该是他和小女孩下棋输后的惩罚，必须踩在栏杆上走完亭子的一圈。
亭子就坐落在开满睡莲的池塘正中央，只有连接一座小石桥通往花园，如果踩在栏杆上不抱紧柱子很容易就掉进池塘里。
但从小男孩的动作来看他还是驾轻就熟的，轻轻松松就越过了几根柱子，最后轻轻一跃从栏杆上跳下来落在女孩面前。还没等女孩开始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回过头一看那女娃娃掉进水里挣扎，溅起一滩滩白色水花，男孩想都没想也跟着跳了进去。
女孩站在一旁看两个人都淹进水里，吓坏了，慌忙跑过去喊人来救命。
等到人群焦急赶过来将两人救上来，女娃娃已经脸色苍白没有呼吸了，一直抱着娃娃的女人哭嚎着站起身将矛头对准站在一旁的小女孩，用那只带了祖母绿翡翠戒指的手去扯女孩的衣领，用力推搡着，“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就是想害死我的孩子！还我晴儿！还我晴儿——”
女孩的母亲护住被吓哭的女儿推开女人，“发生这种事情谁也没想到，自己没有让底下的丫头看好孩子弄成现在这样就别指着我们汐子说，汐子什么也没做。”
女人听了这番话更是恼怒，面色狰狞的指着小女孩，“那为什么我两个孩子都掉进水里，唯独她好好的？！我看就是她故意耍小把戏害我孩子！”
一边怒吼一边伸手就掐住女孩的脖子，“我要你去给我的晴儿陪葬！”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女人的脸上，稳重而有力的声音低吼，“成天吵吵嚷嚷不得安生！”
“老爷，”女人反过来跪在一脸淡漠但又十分有亲和力的男人面前，泪眼迷糊的看着他，“我们的晴儿没了，都是这个害人精！”
她再次把手指向小女孩。
“胡说！”男人背着手，呵斥，“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去害他的兄妹，汐子一向听话，绝不会做这种事。你没看好孩子还把责任怪在一个孩子身上，亏你还身为人母！”
男人用力甩了下黑衫长袖，别过脸去。
“晴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亲骨肉还抵不过一个外人！”女人满腹委屈与埋怨。
“汐子她就是我们洛家的孩子！”
男人说出这句话字句铿锵有力，然后瞟过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大步离去，留女人抱着那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娃娃哭得声嘶力竭。
“晴儿啊——我的好晴儿——娘还没来得及看你长大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
一个急刹车，孟汐子的脑袋磕在厚实的玻璃窗上发出一声闷响，睁开眼感觉像是睡了很长时间一样，车子外面沈顾辛笔直站着，依旧是一身休闲服装看起来阳光又有朝气。
敲敲车窗示意汐子下来。
商场外的冷饮店，沈顾辛买来两杯冷饮，新款的乌龙芝士茶。两人坐在遮阳伞下闲谈，烈日骄阳下的人三两个的路过。
“最近有没有好些？”沈顾辛看着汐子长发遮盖下的脸明显苍白消瘦了许多，还有很严重的黑眼圈，“是不是没休息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他问。
说着伸手把她遮在嘴角的刘海把别在她的耳后。
“挺好的啊。”她低头只顾喝茶。
今日的芝士茶奶油更厚重一些，是她喜欢的口感。
“这个给你，”沈顾辛从身后拿出一个手提袋放在桌子上，看着汐子，“洛商送的那条阿姨怕你难过不是扔了吗，上次去商场看见这条裙子所以就买下来了。”
汐子抬头盯着手提袋，手指不停搅着吸管，把芝士奶油和茶混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其实我就是想说，那些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的，你没必要强求自己刻意忘记，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好好做自己就行了……”
“但都是因为我，”汐子把手提袋推到沈顾辛面前，“我现在不论做什么满脑子都是洛商被海水淹没的场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谢谢你的好意，可能等哪天我想通了就接受这件裙子了。”
她起身离开。
迎面的风吹来撩起那一头长发，在人群里显得无比落寞，就像当初的洛商。
而她现在才能体会洛商每天都在面对的孤单，就像是一种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