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碗肉粥
“走!”
时玥提起药箱匆匆出门。
路上九娘说起了郭婶子突然昏迷之事。
原来午后她没有休息,而是打算出门看看附近莲湖的荷花长得如何,也好画上几笔。
不料刚出门走了两条街便见刘大郎忙不迭朝巷子外面走。
九娘本不欲搭理刘大郎,可是他见了九娘,却慌里慌张,一连声的喊救命。
九娘才知他家中出了事,便让他回家去照顾母女俩,自己去喊时玥过来。
“阿樾,”九娘一脸愧疚,“饭时我还说你掺和他家事情来着,结果这会儿我又把你拉上了。”
“没有的事,”时玥劝慰道,“我对她阿娘的病情是知晓的,断不会有骤然加重昏厥的道理。”
“你不喊我,我知道了也是要弄个明白的。”
九娘扯了扯嘴角,两人的脚步更快了。
不多时已经进入了院中。
此时的刘大郎见了提着药箱的时玥,没有了上午时的嚣张气焰,他快步跑上前来,迎了二人道:“石大夫,您可来了。快来看看我阿娘与妹子吧!”
说完又朝时玥一礼:“初时是我不识抬举,您莫要放在心上。”
九娘问他:“莫说这些了,这会儿如何了?”
“薏娘已经醒了,大体无碍,只是阿娘还未清醒。”
说话间已经领时玥走进卧室。
薏娘满面泪痕,正靠坐在郭婶子床边的木凳上,见时玥过来还要起身行礼,时玥制止面无血色的薏娘道:“你先歇会儿,我看看郭婶如何了。”
目光转向躺在床上昏睡的郭大婶。
“昏睡症状已有多久?”
时玥一边观察了郭大婶的面色一边询问二人。
“阿娘午后用了饭之后不久就陷入了昏睡,至今约有三刻钟了。”
薏娘站在床尾,回完话便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昏睡的阿娘。
时玥准备把脉,右手一搭上去便暗暗心惊。
一个人一日之中脉象如何会变得如此之快?
这会儿竟有了间歇之脉的前兆。
间歇之脉?
时玥心中一动,抬头问道:“你们今日午饭用的是什么?”
“午饭?大郎是羊头签,阿娘与我是……素汤饼。”
薏娘顿了一下,一五一十回了大夫。
九娘闻言瞥了刘大郎一眼,刘大郎一脸莫名。
“汤饼可还有剩?”
“啊?”薏娘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快回答,“有一小碗。”
“在灶间。”
时玥听罢已经走出门外,来到小小的厨房。
果然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菜案上放置着两个倒扣的小竹筐。
她随意掀开一个竹筐,看到是一小碗素面。碗里一点油星儿都不见。
时玥另拿起个小碗用筷子挑了一根面,放置口中细细品尝一会儿。
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
不过她不是为了吃这一口面的,她是来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
现在看来,问题确实不在面中。应是在其他的吃食上面。
九娘扶着薏娘正好看见时玥挑起筷子吃面的一幕。
两人面面相觑。
九娘心中暗暗猜疑:“莫不是今日阿樾没有吃饱?竟来馋别人家的面!”
薏娘却是满脸震惊:那一小碗的面她是打算给自己晚些做活的时候吃的。却被石大夫尝了一口,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至于阿娘和阿兄,她原是准备给两人做些馄饨。眼下却是不成了……
还好石大夫不曾察看另一个竹筐下面盖的是什么……
时玥抬起头见二人神色不对,却也未作解释,向薏娘问道:
“用过饭之后郭大婶可还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嗯……”薏娘回过神,想了想回道:“还喝了杯水。除此外就没什么了。”
刘大郎听到此处,不由得将手握了又握,脸上神色变幻,最终什么都没说。
时玥没有错过刘大郎一闪而逝的怪异之处,仍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询问薏娘。
“那茶水现在何处?”
“还在阿娘房中。”
时玥返回房中端过茶壶一看,仅剩了一个水底儿。
“这……”
薏娘一愣。她明明记得阿娘拿着几片叶子命她泡水,她以为又是阿娘哪里听来的偏方,只命她喝上一杯,免得等会儿再喝石大夫开的药,两者药性相冲。
怎么这会儿全没了?
莫不是这叶子有问题?
“石大夫,我阿娘喝的水是一种叶子泡过的水。”
薏娘想到此处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叶子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阿娘喝了后就又哭又笑,像是犯了癔症。”
“之后她像清醒了些,又说……说我不孝,不仅克死了阿爹,将自己嫁不出去不说,还害得阿兄娶妻不成……若是割骨疗亲得了旌表,她也死而无憾了……”
“我,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阿娘便人事不省,昏睡在床了……”
时玥静静听完,抬起头时,发现薏娘的泪水又糊满了一脸。
九娘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刘大郎站在郭大婶身边不发一言,显然妹子说的都是事实。
“那叶子应是有些蹊跷,你可曾见过?”
时玥声音平静,面色未见一毫波澜。
“不必问她了。”
刘大郎蓦地发声,闷声闷气道:“那叶子,我这里有。”
薏娘一惊,望向刘大郎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阿兄给阿娘的叶子?”
薏娘反应过来,跛着脚奔向哥哥,一把抓住他的衣衫质问道:“你和阿娘商议好了的?”
“薏娘,阿娘也是为了咱们兄妹俩好。”
说罢他一把推开妹妹的手,转身回自己卧房,出来时手中拿着两片叶子。
他将叶子递给时玥:“就是这个。阿娘说这个只会让人睡一会儿就没事的。”
“可谁知三刻钟过去了,她还未醒。”
“山茄子?”
“曼陀罗?”
九娘与时玥同时开口。
九娘道:“我知道这个,城西山上就有不少,我还画过它呢。”
时玥点点头,转而向三人解释:“此物全身剧毒,若是误服,轻则昏迷,重则丧命。”
又吩咐刘大郎:“你快去取些皂角化的水来,要快!”
刘大郎一脸不解,却也不敢问是做什么,急忙去院外忙活去了。
薏娘犹自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胸中却豁然明白了:
午后这一场闹剧,竟是阿娘与阿兄做的一场戏。
她不舍得阿兄割股,便故意辱骂与我,又喝下有毒的茶水,好让我心中有愧……
然后她的小女儿便去割股做汤奉母。可惜阿娘错估了药性,竟一睡不醒。
薏娘闭了闭眼,想起灶间竹篮下盖着的那碗肉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