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听风楼宴
今日时玥出了个门,见到的人着实多了些。
“柳世伯?”
“闲闲?”
周无患见到两人——柳伯渔与桑闲闲依次打了招呼,三人团团站在听风楼前,好不热闹。
时玥见状又朝三人行了礼,打算返回药铺。
却又被三人齐齐拦住了。
“小郎中,今日师傅做东,请你喝听风楼新出的果酒!你可万万不要推辞。”
“是啊,”那老者咧嘴一笑,“老夫今日难得出来,却又见到了救命恩公,哪能轻易放恩公离开。”
“石贤弟,你怎救了柳世伯?却也不见你提起?”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时玥都不知接谁的话好,闲闲又道,“周哥哥快拉着小郎中进去呀!站在门口好不显眼。”
时玥一瞧,确实有人在看这四人拉拉扯扯,尤其小侯爷乃是常客,酒楼的招待已经含笑而立,只待召唤了。
她又被周无患轻轻一扯袖子,迈步进了听风楼。
时玥所在药铺与听风楼中间只隔着一条路,可谓挨得极近,听风楼美酒佳肴在京都皆负有盛名,日夜不歇,丝竹乐器声音时常传到楼外,她却从未迈入听风楼一步。
无他,唯穷而已。
今日趁着众人的光,终是得以目睹这京都第一豪华酒楼的盛况。
听风楼四层楼高,京都人称“高耸入云”。
在时玥看来实属夸张,比现代的高楼大厦自然差得多。
只是在京都确实是最高建筑了。竟比宫中最高楼还要高上一层。
楼外搭着欢门,配以时令鲜花,缤纷的旗帜迎风招展,几列灯笼高高挂起,照的周遭亮如白昼。
楼外招待小厮四人皆一色青衫,头顶方巾,脚下着丝鞋净袜,眉眼弯弯,朝客人拱手相让。
众人被跑堂热情迎入楼内,领首的招待看到小侯爷,好似不知他转而复返,仍热情招呼道:“几位贵客里面请!”
“雅间春分阁!”
原来听风楼的雅间是以二十四节气命名。
时玥视线在四周扫过,这酒楼果然与别个不同。
墙面以若干幅名家山水字画装饰,几案上书史陈列,并设鲜花插瓶,十分清新雅致。
待入了雅间,刚一落座,筷子,洁纸已经摆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笑眯眯的招呼:“几位贵客可需菜牌?本店吃食不下百种。”一边递过来个单子。
却是菜单了。
几人都望着周无患。
周无患向小童道:“不必用菜牌了。你就把我常点的那几道菜上了。加上你们的招牌果子小吃上个几样,还有新酿的果酒来个一斗。”
接着含笑朝众人道:“今日我做东。”
“好你个周家小子,果然懂得老夫的心思。”柳伯渔此刻大笑抚须,花白胡子直抖,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
周无患向他看了一眼,心内腹诽:“好你个柳伯渔,明明刚过五十岁的生日,精神好得很,却又在闲闲面前装起老头子师傅来了。”
桑闲闲见她师傅如此开心,嘴里喊道:“师傅您又打周哥哥秋风。您老人家可莫要贪杯,上次若不是饮酒过量,怎会吃个丸子就噎着了。”
说罢又竹筒倒豆子般把柳伯渔差点被噎死的糗事抖搂个底儿朝天。
她师傅却丝毫不以为意,犹自抚须含笑望向徒弟,眼中满是爱怜之意。
周无患心中一叹,面上仍是与众人言笑晏晏,时不时讲个京都有趣事情逗时玥与闲闲玩笑。
很快饭菜上桌,盛装食物的碗碟竟是一套盘丝花纹的银器。各色荤素小菜碟子汤碗摆了一大桌,糕点小吃亦是清新别致。
每道菜上桌皆唱菜名,时玥听到的菜名有:莲花鸭签、洗手蟹、紫苏鱼、假河豚、百味羹、蜜弹弹、甘露饼、金丝肚羹、白肉夹面子、郑家胡饼,酒是谢风月。菜还有几样记不甚全。
“随意点了些,如有不合口味,可唤人增添。”
“小侯爷的随意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倒是便宜了老夫。”
“周哥哥做东,今日可算能放开吃啦!”
时玥望着满桌食物,也觉得有些饿了。
周无患笑呵呵望向三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一饮而尽。那果酒在玻璃杯中玲珑剔透,颜色碧绿,入口甘甜,不免多喝了几杯。
时玥今日前后见到了陆昂,陆勉,此刻又与周无患,柳伯渔,桑闲闲三人一同饮酒。一时间有些感慨,却不便宣之于口,只能放下心中纠结,着眼于面前美食。
同桌的三人一个爽朗豁达,一个天真活泼,一个有意与她攀交,虽她身份最为低微,却也不惧,表现进退得宜,俨然有君子之风。
闲闲在饭桌上叽叽喳喳,除了照顾师傅,还给时玥让了好几次菜。
待她说的尽兴了,开始埋头苦吃。只是一个没注意让她偷喝了两杯果酒,似乎是不胜酒力,她醉眼看着周无患,又盯了时玥好一会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这两人,真是好看的紧……周哥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师傅,你看石小郎君,如何……”
“我就喜欢,这样的郎君。不若,把那燕五郎,退婚吧……”
“这果酒,呃,真好喝……”
桑闲闲话未说完,竟趴在桌子上呼呼睡了。
“闲闲,闲闲?”柳伯渔轻轻喊她的名字,“这孩子,原来酒量这么差啊……”
时玥听明白了,原来面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就是燕于飞的未婚妻。
两人都是一团孩子气的少年男女。倒也般配。
周无患心内好笑:这对小孩儿,竟都看上了时姑娘,一个要娶,一个要嫁。
俩人有意思的很。
心念一转,却又隐隐有些担忧。嘴角浮起的笑很快隐了下去。
“今日确实尽兴。无患,我还得回京都府衙,闲闲就麻烦你送回观中吧。”
柳伯渔站起身来,此刻端正肃穆,笑意骤然不见,整个人气质突变,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个摸着胡子大笑的爽朗老人变成了一个古板严肃的教导主任。
“柳世伯,闲闲她……”
“还不能回家去么?”
柳伯渔摇了摇头,又对时玥道:“石小郎君,一命之恩,为伯记在心中,府衙还有事,为伯回去一趟。”
“晚辈不敢。”时玥作为大夫治病救人乃是职责所在,更不敢以恩公自居。
柳伯渔没有多说什么,他出了门,又换回来时笑呵呵的样子离去了。
周无患重新落座,先给时玥倒了一杯果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饮了,一手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面前女子刚刚举杯投箸之时,皓腕之间一朵墨色印记若隐若现,让他心头更添一丝愁绪。
近日梦中记忆渐渐清晰,梦里的他,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长成一个英俊的青年。
只是,不管是年少的他,还是成人之后的他,仍时常看望那名卧病在床的女子。
那女子一直静静地睡着,仿佛会永远这样睡下去。
而他隐隐约约知道,她与他之间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熟悉她的一切。
可偏偏,却忘了那人的名字。
周无患想到此,拿过酒壶又倒了一杯果酒,一饮而尽。
时玥见小侯爷似乎一直在饮酒,刚想提醒一句饮酒伤身的客套话,却忽然听见闲闲惊恐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