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集合
006
大多数时候，37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
只要扔给她一本厚厚的数学理论著作，她就会乖乖地坐在树荫下待一下午。如果天气过于舒服的话，她甚至会靠着椅子或者大树直接昏睡过去。
嗯，女孩的发育需要大量的睡眠补足。
而乱步就是另一个极端。他就是吵闹到极致的大孩子。
走在路上十分钟，要求吃零食三次，走不动路休息四次，想上厕所两次，想要背着走两次……
叽叽喳喳个没完。
每当这个时候，福泽就会告诉自己说：冷静，这也是教育的一环。他还只是个孩子。素质优良的武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
“福泽先生——我想喝下午茶。”
“37——我想吃大福——”
“不如——就这家店吧！”
“赞成。根据我的测算，这个位置的阳光照射面积与桌面面积正好是黄金分割比，很适合品尝下午茶。”
你们两个倒是等我回答再坐进店里啊。福泽又一次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但是这些日子他也习惯了这种发展。
于是他也坐在了这家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甜品店里面。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我要这个顶角是三十度的等腰三角形。”
负责点单的服务生迟疑了一下：“呃……是这个草莓千层吗……”
“它真的有一千层吗？”
“不……那个……其实那只是蛋糕的一种类型……”
“那为什么要叫千层……”
“啊这个……”
“一杯清茶。”福泽及时出声解救了服务生。
“哦哦，好的一杯清茶。”
店员匆忙记下乱步点的一大串单子和37的千层，逃也似的离开了。
百无聊赖的等待时间，乱步掏出了今天早上路过报刊亭买的报纸，企图在上面找到些什么有趣的委托。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天起，乱步就彻底黏上了他。福泽根本赶不走他，只能暂停自己的工作去雇佣他们两个做点杂事，企图让他们学会如何面对社会。
当然这完全就是无用功。乱步只会叽叽喳喳任性妄为地做自己想做的部分，就像吃红豆年糕只吃红豆部分一样；而37只会待在旁边进行自己的数学研究，她走路没撞墙真的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福泽也失去了自己的工作。
所幸的是发给乱步的委托——也就是一些来自各界人士的侦探委托却渐渐多了起来。乱步这些日子可谓是大出风头。
一眼就能看穿真相的奇迹异能侦探——逐渐都快要演变成都市传说了。
不过乱步本人非常受用这些夸赞。他甚至工作热情高涨到已经会自己主动看报纸研究了……很难说这到底是好是坏……
“……这里还需要一些参数，假如空间位移是……”37还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时不时停下来陷入思考。
“你在算什么，37？”相比较于乱步，福泽对37说话的语气相当温和，可能是觉得她还是个年龄尚小的女孩，又可能觉得37的世界过于抽象。
“嗯？这个吗？”她抬了抬拿着小本子的手，“我在计算回家的术式。”
“诶——我还以为是什么数学题难倒你了，结果你是准备偷偷离开吗？”闻言乱步瞬间吵闹了起来，“也不是说37不准回家，只是一个人偷偷研究这个也太——太狡猾了吧！”
“可是你并没有向石头发过誓，不会任何术式啊，”37的否定从来都是描述了残酷的事实，“而且你的数学也不好。”
“……真是令人火大的评价！”
“等一下，37你说的「术式」是什么？”
“就是术式啊，每一个向石头发过誓的都能做到。”
“噢噢，就是那天咻的一下扔出去那个几何体吗？太酷了一下子就把子弹给击飞了！那我向那块石头发誓也可以做到吗？”乱步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等一下乱步，你没说过那天还有37的发挥！”毫不知情的福泽懵住了。那次初遇的事件之后，乱步根本没有提起37的特异之处，在福泽眼里，37依然是那个满心都是数字的数学天才——最多是有什么可以看见别人身上数字的异能。
——这和击飞子弹的能力完全两码事！
“啊哈哈哈哈这个嘛……”乱步稍稍有些惭愧，“后面忘记了。”
他扮了个鬼脸企图蒙混过关。
——这种事情也能忘记吗？福泽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没有岛外的人试过。你要加入我们阿派朗学派吗？这样的话，我会帮你补上缺失的数学知识的。”
“等等，补习就算了！还是你算算那个什么回家的公式更重要……”
“那不是很要紧，因为天上的声音说，时间尚早，还需要很漫长的等待。我会让你感觉到数字和永恒的魅力的，首先从哪一部分开始比较好呢？从二次曲面展开这里开始怎么样……”
乱步木然：“不了，谢谢。如果加入学派需要补习数学的话就算了。”
“太难了吗……那试试矩阵运算怎么样？”
“不！根本不是难度问题！”
乱步的果断拒绝让37的情绪有些低落。不过质数从来都是很开朗的，在看到店员把千层蛋糕端上来之后，37的注意力就全在蛋糕上了。
“完美的中垂线交点！”她夸赞着蛋糕上的草莓，一时舍不得如何动手，“嗯，如果沿着平行底面的方向切开地话……”
就算相处了这么多时间，福泽都没有办法适应和37的交谈节奏。他想问的倒是很多，诸如术式、石头或者是那什么天上的声音。
但感觉在这里问出来的话，只会得到类似于“石头就是石头”或者“声音就是6的感觉”这种“37式”的回答吧！
（37：没错就是这样！）
乱步也无法精准翻译37说的内容。他只是习惯性地忽略他听不懂的部分而已。
得换个方向。就像乱步被包围在双亲所编织的善意谎言之中，37的世界观也像是被困在了那个所谓的“永恒超验的抽象天国”里。
福泽隐隐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然而此时福泽还没有意识到，37与其他人最本质的差别，是神秘学家与人类认知上难以逾越的种族差异。
“太好了！中了五百块！”隔壁桌的少年少女们欢呼起来。
动静太大了，37好奇地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买彩票啊，”乱步头也不抬地说道，“今天是xx彩票的开奖日，似乎奖金池已经累积到一个亿了。最近买的人很多啊，刚刚路过的报刊亭老板也买了两张。不过看起来没中。”
“买彩票？”
“就是每次猜一串11位数字，猜到一等奖就会……”乱步嚼东西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随即他的眼睛里开始发光。
“37！猜数字！”
“是吗？那我想猜！”
“这里这里，往期的中奖号码！”乱步兴奋地把报纸翻到某个角落，语气里止不住的期待，“能猜中吗能猜中吗？”
“让我看看……”
福泽无语。买彩票这种事情严格意义上也许是属于赌博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未成年应该参加的活动。
现在阻止他们会不会显得他很像爱说教的老年人？只是买一张彩票的话……嗯，让他们对不劳而获的想法死心也不错？
再退一步说，就算数学再好，彩票这种随机数字排列能有什么规律，中个五块十块就已经是很幸运了。
第二个开奖日。
“3，6，18，19，26……”
福泽一遍又一遍地核对手上的数字和报纸上一等奖的数字。
十一位数。丝毫不差。
太离谱了。
“福泽先生福泽先生！你看好了没有呀？到底中了没有？”等不及结果的乱步从石化的福泽手中抢过报纸。
不一会儿，他就发出欢呼的声音。
“太好了！福泽先生，今天我想吃大餐！三町目那家新开的店怎么样？听说那里的甜品自助很好吃……”他激动的转了几圈，已经策划好接下去几天的快乐时光了。
最大功臣37倒是很平静。她看福泽半天没反应，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角。
“你没事吧福泽先生？”
“没事。我们去吃顿大餐吧。”福泽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再荒谬他也得相信37真的只花一天时间就算出了11位彩票中奖号码。
太荒谬了！
如果一次是偶然，那么两次三次呢……
第三次拿到另一个小型彩票的一等奖兑换号码的时候，福泽的表情是麻木的。
他紧急叫停了即将成为都市传说的一等奖掠夺行为。
“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有这种方式！那工不工作也无所谓了嘛哈哈哈哈！”果然，乱步已经开始上头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了。
虽然福泽也觉得不劳而获确实很爽。
但无论如何，他始终觉得这笔钱稍微有些……“来路不正”。就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心虚的感觉。
就当他还在想如何阻止这次“彩票一等奖兑换灾难”时，37首先不干了。
“虽然猜数字过程本身有点意思，可是猜中了之后呢？既没有提升自己的序列，又没有净化灵魂……相反你的灵魂变混浊了，乱步。这个活动有什么意义吗？”
——她也看出来乱步被金钱腐蚀了啊。福泽心下宽慰。
“……呃，意义就是会得到金钱奖励啊。”
“可是已经有很多钱了。要那么多现象世界的废品做什么？”
“……”
“总之我没有找到其中超验的意义。还是看看这本空间几何的证明有意思一点。”
于是37永久地拒绝了买彩票这一活动。
福泽松了一口气。再买下去真的要变成都市传说了。
“走了，乱步。这几天都委托堆积得有点多。”
“啊啊，好热，不想出门，想吃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