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
005
“你要我们加入？这是不可能的，整数和虚数不在一个集合里。”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跟着三田村巡警来到了一栋四层小楼里。
夜色已经深重，惨白冷淡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散落在地。
而男人的笑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话不要这么说，我们可是有志之士，将要除掉这个国家的所有恶人……”
37点评道：“听上去没有什么意义的理想。”
乱步点头：“当然啦，很无聊的陈腔滥调。”
“没有在和你们开玩笑，”三田村还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大义。这个国家正在腐烂，逐渐变成滋生罪恶的温床。或许你没有听说过我们的组织——「v」，这将是改造这个国家的机会！”
v？这就是幕后组织地名字？
乱步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如果只是想代表正义的话，用数字4作为名字不好吗？”
37的声音通过某种渠道，进入了远处监听者的耳朵里。
“……虽然5也很不错，数字5是热诚——可是你想要的正义用数字4还不够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组织叫v，和数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v不就是5吗……”
“……”
某处昏暗的房间里，几台显示屏发出幽幽的光线。裹着一身厚重衣物的俄罗斯少年盘腿而坐，一边咬着指甲，一边调整了监听的音量。
另一边的对峙声音逐渐变大。
“够了！为了大义，我可是冒着风险邀请二位加入我们，准确的说——是这位异能侦探，而不是你，满口数字的数学小天才！你的那些乱七八糟数字歪理在这里不起效！”
“那可不是歪理，数字可是超越一切的永恒。”
“都说了不要管他那些无聊的话了，他不会理解你看到什么的啦。”
“……”
……
坐在监听器前的异国少年啃指甲的小动作顿了顿。
——永恒？
——她眼里的永恒是什么？
……
“……”
“你们应该庆幸，这次剧场战略的负责人是我。要是换做其他人，让你吃吃苦头——什么都有可能，被锯掉手指都是正常的。而我注意到了奇迹般的异能，现在才让你有机会站在这里进行交易！”
“哦，有牛又在叫了。哞——”
三田村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你搞清楚，我在试图以成年人的身份平等地和你们谈判。本来在路上就应该把那位小姐处理掉的……”
被激怒的男人举起了手里的枪。
枪口正对37。
——比他想象的快了一点。乱步的后背缓缓淌下一滴冷汗。还没有到完全激怒这个男人的时候，反应迟钝的大叔这时候还赶不到这里。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和他东扯西扯拖延一会肯定没有问题。
可是现在偏偏多了一个37！
偏偏！——本来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和大叔在一起待在剧场，说不定还会让大叔赶过来更快一些。
所以到底她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跟着坐上这辆车？她对背后真相又明白什么？她又要证明什么？
当乱步将37置于心中同样具有“才能”的，甚至于他也不及的“优秀才能”的地位时，他就没有办法正确判断37的行动目的。
事态已经渐渐发展到他无法掌控的边缘。
对方的招揽对象只有他，37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添头。那么这个男人开枪的可能性就无限上升了。
——太不妙了！
“就算是个孩子又怎么样呢？为了我们至高无上的目的，为了把那些给国家带来混乱和灾难的异能者驱逐出去！只要能达到目的——”
枪口开始颤抖。
“所以v就是一个驱逐异能者而结成的异能者组织啊，不觉得很矛盾吗？”乱步有些艰难地保持微笑。
“你懂什么！只要能达成目的，无论什么我都要利用！”
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用力。
乱步心口发紧。
想一想，江户川乱步，快点想一想！让他把枪口从37的脑袋上移开！
大叔还没有到！
大叔——你怎么还没有到！
“你就算这样暴起青筋拿着枪也没有用啊。说到底不配合就要死，这种招揽根本没有什么诚意嘛。而且我的卖点可是绝世无双完美无缺的天才侦探，当然是我想去哪就去哪。”
“是吗？哪怕旁边的女孩倒地也无所谓吗？”
“……”乱步张了张嘴，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回答。
——已经错过最佳的回答时间了。
他的心绪已经暴露。
“哼，到底还是小孩子啊。”击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想开枪的话，早就会开了。而且你觉得我会这样毫无准备，慌慌张张大大咧咧地跟你到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接受你这样的威胁？”
“我检查过你们身上，并没有发信器之类的东西。”
“哦，是吗？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
“……”
“……所以呢？”三田村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说到底，就算你能看穿真相又如何，不过是一枚子弹都挡不住的小屁孩。现在乖乖合作的话，你们两个都能少吃些苦头。”
“……”
预想的福泽依旧没有来。还是太早了。
乱步默不作声地将37护在身后。
37无知无觉地看看对面，又扭头看看乱步。她没有办法理解乱步心中的慌张，也没有办法理解对她举起武器的男人的愤怒。
而她唯一能做的是，证明。
「given that……」（注1）
随着那声轻轻的，有些随意漫不经心的咒语，她抬起手，稚嫩白皙的手指点在某个平面上，本就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泛着微光三角形。
三田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异能者！”
他条件反射地按下扳机。
“躲开！”乱步没有看见身后的微光，只知道对方瞄准的是他的身后。
“不，显而易见这是一个三角形……”
一道拖着白色棱光尾巴的优美几何体撞向了对面。
叮——
金属弹头在不远处落下，撞出微弱的声响。
“——正在为不公平而发声。”（注2）
一瞬间，房间内静得可怕。
三田村一时之间失去了开第二枪的勇气。
她的异能是什么？刚刚的几何体做了什么？如果刚刚的几何体落在他身上呢？她还能发射多少个几何体？
完全空白的信息领域。
“嗯，一个完美的抛物线。”37看了看不远处的子弹壳，露出欣赏的表情。
乱步戴上了他的宝贝眼镜，吐槽道：“不，现在不是欣赏这个的时候吧……”
“是吗？看来你更喜欢三棱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
等福泽赶到据点楼下的时候，他清晰地听见了一声枪响。
空旷的荒郊野外，那声音无比响亮刺耳。
宛如在福泽耳边炸开一般。
——赶上了吗？来晚了吗？
——是谁中弹了？还是打空了？
不，现在不是大脑空白发愣的时候。福泽的脚步仅仅只有一拍微妙的停顿，继续保持着快速奔跑。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啊福泽！
窗玻璃骤然炸裂开来，福泽想也不想，落地便重新举枪的高大黑影。
再下一个瞬间，他的视角就颠倒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周围飞速后退。不，是他被扔了出去。
轰——
他赶上了吗？
福泽喘着气看向两个孩子的方向。
“福泽先生！”乱步激动地挥舞着双手，37不明所以，但也矜持地挥了挥右手。
——太好了。
“敌人还有多少个？”
“五个！”
——真是太好了。
……
……
今夜月色很好。
乱步盯着红肿的脸颊，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含糊不清地点评着这家店。
“……要我说，这种没有味道的年糕就应该淘汰掉。老板分不清红豆和年糕的主次，难怪生意这样惨淡，而且啊，如果一直借高利贷话，不出一个星期就要倒闭了吧……”
福泽有些头痛地捂住额头。
“你吃你的，不要再说了。”老板听到全部等会真的要从后厨出来鲨人了。
“呼呼……最后的验证……”靠在角落睡的迷迷瞪瞪的37已经开始说梦话了。这个点的深夜对她目前的身体年龄来说，还是熬不住的。
乱步一边捂着因咀嚼扯痛的脸颊，嘶哈嘶哈地叫着，一边脱下最外面的披风外套盖在37身上。然后他继续和他的红豆年糕战斗了。
“唉。”
福泽叹一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呢。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孩子错也认了——他是说那个想显摆自己能力的乱步，37大概完全不知道这波行动有什么对错之分。
“胜利？好吧，但是这又证明了什么（注3）……我都证明？我的证明已经完成了，你想要听吗？首先要从负数到定义开始讲起……”
“什么啊，你直接说担心我不好吗？”
“不不，你可是整数，和虚数不是一个维度，不需要担心你们的相交问题……”
“……”
福泽又叹了一口气。
两个问题儿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