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子轩与李瑾瑜（十）
她抬头，想要反驳几句，却对上他那双深邃而幽暗的眼眸。那双眼眸中仿佛有股魔力，让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你出去吧。”他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瑾瑜低头行礼，规规矩矩地退出了上古园。
宋子轩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方才那一幕，她的柔软与娇弱，以及她抓住他手掌时那酥酥软软的感觉，都让他无法忘怀。他摊开右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触感。然而，他很快嘲讽地笑了笑，提醒自己，那不过是个丫鬟而已。
他轻轻哼了一声，试图将心中的异样感驱散。
此时，一个斥责的男声打破了上古园的沉寂：“你们在这里做啥？闲着没事不去伺候三少爷，在这里纳凉偷闲啊？”
瑾瑜和柳儿同时抬起头，看见楚朝生正站在不远处。柳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称呼眼前的年轻男子为何人。瑾瑜则恭敬地行礼：“楚总管。”
柳儿急忙跟着叫：“楚总管！”她好奇地瞄了眼瑾瑜，心想她为何能一眼认出这位总管。
“楚总管，不是我们偷懒，是四少爷一早忽然过来，好像在跟三少爷谈什么机密要事，我们都被赶出来了。”瑾瑜急忙解释。
楚朝生思考了片刻，看看天色，觉得时间尚早。身为宋府的总管，他自然要确保每个下人都尽职尽责。他摸了摸下巴，决定道：“既然如此，四少爷找三少爷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谈。柳儿，你留在这里候着，万一三少爷需要人手，你随时能顶上。瑾瑜，你识字，就跟我去搬点东西吧。”
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将瑾瑜带离了上古园，留下柳儿一脸苦瓜相。
“楚总管，我们要去搬什么东西？”
“其实也算不上是搬运，是纸坊那边有些次品纸张，四少爷觉得无法用于书写，便让工匠们运来宋府。我打算挑选一些合适的来糊仆房的墙。考虑到你与笔墨有过接触，所以请你来协助，应当能事半功倍。”
他们沿着回廊前行，途中经过小桥流水，走进双层回廊的深处。瑾瑜注意到墙上写满了《论语》的篇章。
楚星耀见她驻足细读，便解释道：“十二少爷对读书兴趣不大，所以四少爷特意在府里的回廊上书写了四书五经，希望十二少爷在行走间也能有所学习。”
“四少爷真是用心良苦。”瑾瑜轻抚墙上的字迹，微笑着说。
“确实如此。”楚星耀点头，“这边的字迹是四少爷的手笔，而另一边回廊则是三少爷的作品。唉，说起来，三少爷以前可是南京城里的大人物，儒雅俊朗，文武双全，还能谈商论道。但如今……”他叹了口气，似乎对三少爷的现状感到惋惜。
听到这里，瑾瑜加快了步伐，紧跟在楚星耀身后，好奇地问道：“楚总管，您知道三少爷当年遭遇事故的原因吗？”
“哦？你对这个也感兴趣？”楚星耀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认真，便继续说道：“那是六月初三的一天，三少爷在赴官大人之约的路上遭遇了埋伏。据说是某些不法的书商雇佣了江湖人士来对付他。至今，我们还没能查出背后的真凶。那些人见正面无法战胜三少爷，就采用了这种卑鄙的手段。好在三少爷精通武艺，在掉下悬崖时减缓了冲击力，才只落得双腿受伤的结局。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楚总管轻叹一声，继续他的唠叨：“我记得那天是六月初三，因为那天林昊恰好带来了《桃花劫》的手稿。你既然识字，应该也听说过这本书吧？那是三少爷受伤后，唯一翻阅过的手稿。”他的话题逐渐发散，从《桃花劫》谈到了如今书商行业的格局，最后又转回了他作为总管的辛酸。
瑾瑜虽然表面附和，但心思早已飘远。她之所以敬仰宋子轩，不仅仅因为他经营的书肆遍布全国，更因为他对待文学的认真态度。他不仅会亲自为小说撰写跋文，还会为读者提供宝贵的阅读指南。无论是哪种类型的小说，他都能准确地把握其精髓，并恰到好处地呈现给读者。这种对待文学的敬重和热爱，让瑾瑜深感敬佩。
她回想起那次与宋子轩的短暂交谈，那短暂的时光让她永生难忘。宋子轩的言行举止，无不透露出他对文学的深厚感情和独特见解。他曾说过，他只是民间读者与撰者之间的桥梁，他的职责就是在读者能理解的范围内，尽可能地保留作者的原意。这种谦逊而又负责的态度，让瑾瑜更加敬仰他。
两人走到大通铺前，见里面已经整理得井井有条。几名壮汉正在搬运纸张，琳儿提着水桶从屋里出来，看到瑾瑜便兴奋地迎了上来：“瑾瑜姊，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伺候三少爷的？他脾气怎么样？会不会欺负人？”
楚星耀在一旁插话：“她是来帮忙的，别那么多问题。”他转向琳儿，“房里都打扫干净了吗？”
琳儿笑着回答：“当然，保证一点灰尘都没有。”说完，她又凑近瑾瑜，“瑾瑜姊，我听说三少爷的脾气很坏，像阎王爷一样。你要是惹他不高兴，可就惨了。”
楚星耀闻言瞪了琳儿一眼，但瑾瑜却微笑着反问琳儿：“琳儿，你见过阎王爷吗？”
琳儿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要是见过，哪里还有命在。”
瑾瑜淡淡一笑：“既然没见过，你又怎么能断定阎王爷的脾气坏呢？”
琳儿挠挠头，若有所思地说：“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啊……”
瑾瑜轻轻拍了拍琳儿的肩膀：“凡事都要眼见为实，不是吗？”
琳儿点点头，虽然觉得瑾瑜的话有些深奥，但还是选择相信她。毕竟，瑾瑜姊读过书，懂得肯定比她多。
但，动了动脑，小声问道：“瑾瑜姊的意思是……我没见过三少爷，所以也不能断定他的脾气坏？”
瑾瑜点头，轻轻点了下琳儿的鼻子，笑道：“孺子可教，琳儿。”
琳儿微微红了脸，有些困惑地问：“瑾瑜姊，那是什么意思？”
“是说你很聪明，懂得很快。”瑾瑜笑着解释。
楚星耀在一旁咳了咳，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你们两个别净说些闲话。琳儿，快去把屋里几个丫鬟叫出来，咱们得开始挑纸了。”他见琳儿匆匆跑进去，才又转向瑾瑜说：“瑾瑜丫头，宋府的丫鬟们一向是少说话、多做事。你虽然读过书，但可别给她们灌输些奇怪的思想……”
突然，他注意到瑾瑜正埋首在纸堆里，便问：“咦？你在做什么？”
瑾瑜头也不抬地回应：“楚总管，这些纸都没用了吗？”
“是啊，我就是看府里其他地方都打扫干净了，才想这大通铺也顺便清一清，正好有瑕疵货来当壁纸，就干脆一并换了。”
“那多余的纸是要丢掉吗？”瑾瑜打断了他的解释。
“不丢，难道还当床睡吗？”楚星耀有些无奈地说。
“那我可以拿几张吗？”瑾瑜问。
“可以啊，只要你有地方放，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楚星耀大方地回应。他看着瑾瑜专注地翻看着那些瑕疵货，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好奇。这个丫鬟似乎对这些纸特别感兴趣。
此时，小翠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堆笔墨，“笔墨借来了，借来了！”
经过大半天的时间，大通铺的墙上已经贴满了加工过后的壁纸。楚星耀留在这里的丫鬟只有四五个，过了晌午才大致都贴好了。
小月磨着墨，不解地问：“这样已经很好看了，为什么还要笔墨呢？”
琳儿和其他几个丫鬟也好奇地围过来，“是啊，瑾瑜姊，我们又不识字，借笔借墨有什么用呢？”
瑾瑜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们不需要懂字。”她拿起稍显粗劣的毛笔，脱下鞋子爬上大通铺，“这是琳儿的床吧？”
“是啊，瑾瑜姊原来是睡在我身边的，但现在换了小月。”琳儿回答道，但紧接着就被瑾瑜在壁纸上的绘画吸引了注意，“瑾瑜姊，你在做什么？”
屋里的丫鬟们纷纷围拢过来，只见瑾瑜在壁纸上挥洒自如，笔触灵动，但又不像是写字，更像是在……画画。
“你猜猜，我在画什么？”瑾瑜回头对琳儿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专注于她的画作。不一会儿，一张可爱的少女脸庞跃然纸上，琳儿惊呼道：“啊，那是我！”
“对，对耶！好像琳儿呢！”小翠也兴奋地叫了出来。虽然瑾瑜的画技还称不上炉火纯青，但已经足以让人一眼就看出画中的是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