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宋子轩与李瑾瑜（九）
“你的眼睛在看哪？”宋子轩突然冒出一句。
宋子墨眨眨眼，笑道：“我在看你的丫鬟。”他回答得十分坦然。
“有什么好瞧的？想把她让给我吗？”宋子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宋子墨继续调侃道，“三哥，你常年在上古园，很少出门。宋府仆人上百，你要谁我就给你谁。但瑾瑜这丫头识字，跟在我身边也方便。再者，她年纪也不小了，在这上古园哪有男仆能给她匹配？难不成你要把朝生……”
“够了，你可以住嘴了。”宋子轩打断了宋子墨的话，脸上原本因见到慕如初作品时的喜悦被打断，脸色沉了下来。“你可以去做你的事，手稿本就留在我这里，明天我再给你答复。”
“是答复瑾瑜的事吗？”宋子墨不知死活地问。
“你可以滚了。”宋子轩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宋子墨耸耸肩，站起身来，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三哥慢慢享受。毕竟瑾瑜是咱们宋府的丫鬟，足够你为所欲为了。”说完，他看了瑾瑜一眼，见她一脸责怪，仿佛在责怪他鼓励宋子轩折磨她。
宋子墨心中暗自好笑，同样的话，却有人会错意。在这宋府里，重才不重貌的男子确实鲜少，偏偏宋子轩就是其中之一。当女人的美貌与才气不能并重时，他宁选后者。
“至少，不会言之无物。”这是宋子轩曾经的评价，他对书籍的要求总是那么高。然而现在，面对这个貌色中等、来历有问题的丫鬟瑾瑜，他竟在内心深处萌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或许，真正能将他从封闭的上古园中拉出来的，并非是他的兄弟们，而是这个与众不同的丫鬟。
她的脸是椭圆形的，黑漆漆的双瞳平时总是垂下，显得无生气；薄薄的朱唇常常抿成一直线，稍显过大，但并不突兀。她的身材中等，即便他坐在轮椅上，也只需稍稍抬头就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庞。她的身体略显瘦弱，行动有些迟缓，反应也比旁人慢了半拍。然而，这并不影响她作为丫鬟的基本素养，她正在努力地学习着一切她应该懂得的东西。
这样一个丫鬟，在外貌和举止上似乎并无太多引人注目的特色。然而，她却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二，早已过了婚嫁之龄，在宋府签了三年契，出去后便是二十五岁，对于女子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尴尬的年龄。但宋子轩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关注的是她内在的品质。
在这三年内，她必须在宋府里找到与她相配的下人。作为主子，他自然有义务为她物色一个适合的长工下人。然而，这三年来，他几乎一直待在上古园，唯一熟悉的下人只有朝生兄弟。从年龄上看，朝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宋子轩并未深思这个问题，他的心思并不在此。
一日傍晚，用过晚膳后，宋子轩正准备翻开慕如初的手稿本，却忽见瑾瑜立在一旁。她是个爱书人，从她在博古斋的行为以及她向他要《奴食记》的举动便可看出。也许是因为刚拿到了期盼已久的手稿本，她的心情颇佳。宋子轩见她如此，便心生一念，允许她拿了本书站在一旁看。
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脸庞显得更加柔和，黑色的眼瞳也似乎有了生气。当她沉浸在书中的世界时，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光采，薄薄的嘴唇也不再显得那么刻薄。她虽然外貌平凡无奇，但此刻的她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宋子轩不禁多看了几眼。
“有什么好笑的吗？”宋子轩忽然问道，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的笑容如清风般拂过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才子佳人大团圆，瑾瑜当然笑了。”她依依不舍地放下书，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才子佳人？不过纸上虚幻，下了书就是男盗女娼。”宋子轩冷冷地反驳道。
瑾瑜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虽然说是纸上虚幻，但正因为现实生活里得不到，才甘愿沉浸在梦海之中。”她直视着他说道。
宋子轩微微蹙眉，似乎被她的回答所触动。他哼了一声，但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道理。他从未想过会从这样一个丫鬟口中听到这样的见解，这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你怎会知道我瞧的是什么？”宋子轩忽然问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惊讶。
瑾瑜直视着他说道：“下午四少爷不是说这是纯情的才子佳人吗？”
宋子轩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她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个丫鬟不仅识字而且读过不少书，她的见识和胆识都让他感到惊讶。在宋府里，有谁敢这样跟他说话呢？或许正是她的这份与众不同吸引了他吧……
&34;纯情小说在大多数情况下确实难以与慕如初的作品相提并论。&34;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但很快又收敛了。
宋子轩眯起眼睛，审视着她，“你嘴角的那丝笑意，似乎对我的话有不同看法。”
“奴婢怎敢有见解，只是怕少爷动怒，所以不敢直言。”她谨慎地回答。
“奴婢”两字再次从她口中吐出，让宋子轩感到刺耳。他总觉得这两个字与她不符，仿佛是在贬低她。
“你有什么不敢说的？”他嘲讽道，“难道还需要我赐你‘免死金牌’不成？”
“如果真有，那自然是最好的。”她语气中略带挑衅，却也不愿太过放肆，“瑾瑜只是不想因为说出心里话而遭受责骂。”
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何时变得如此有耐心了？
“好，我不骂，你说。”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
她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其实，我觉得少爷对慕如初的推崇有些过了。”尽管她努力掩饰，但语气中仍透露出些许不以为然。
“你竟敢质疑他的写作才华？”他瞪着她，眼中闪烁着怒火，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奴婢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他怒喝道，厌恶地看着她那乖顺的模样。他伸手想要推开桌上的烛台，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地收住了手。他知道，如果往右一推，那烛台便会砸向她。这个丫头，真是让人又气又恼！
他气得浑身发抖，青筋暴露。无论她是大胆顶嘴还是默不作声地遵守丫鬟的本分，都能让他怒火中烧。该死！甚至连看见她，他都觉得心烦意乱！
“你……”他胸口起伏着，拳头紧握得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怒气，“你去把朝生叫进来。”
瑾瑜微微惊讶，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她依言将房门打开，一阵夜风袭来，夜色宁静而美好。宋子轩似乎准备休息了，回去仆房的路上会经过博古斋——那里有成千上万的书本。她突然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微笑。
夜里，书斋通常是空无一人的。
她叫来了楚朝生，正欲退下——
“谁让你走了？”宋子轩冷冷地开口。
“啊……奴婢……”她有些困惑，他不是要休息了吗？
“过来扶我上床。”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但楚朝生还是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瑾瑜一怔，随即认命地上前，与楚朝生一起扶起了宋子轩。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早该有这样的觉悟。他的身体很重，好在有朝生在另一边分担了大半的重量。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男性，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只是身体的重量让她有些吃力。好不容易走到床边，将他“放”到床上时，她一个踉跄，踢到了床板，整个人向前扑去。
“啊！”她低呼一声，尴尬地趴在了他的腰间。天啊！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到他的身体似乎震动了一下。她的脸瞬间发热，好在楚朝生及时拉她起来。
“奴婢……”她低着头，声音略带颤抖，匆匆退后几步，试图逃离那尴尬的场面。尽管她已不再视他为曾经仰慕的男子，但那一刻，曾经刻在她心中的宋子轩形象再次被唤醒，仿佛火焰一般，烧得她心痛不已。
“不是存心？我当然明白。”他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耳朵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若是存心的，我的腰骨子岂不是真要被你给撞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