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心烦意乱
春和和陈娥谈了一炷香时间，静悄悄又溜出去了。
陈娥一个人彷徨无助，脑中的思绪像是被剪刀剪断了。她劝服自己这是谎言，一场专门针对她的谎言。
可她非常恐惧，如果一切是真的，她无法面对一个杀害了两个亲弟弟的姐姐，这个姐姐今年才九岁。
一切似噩梦一般在陈娥的脑海中缠绕，脑海中只要一闪过这个念头，她的泪水会流出来。
天空中出现鱼肚白，外面的吵嚷声渐渐大了。
陈娥已经一夜滴水未进，她又渴又饿，但这些她不怕，她更多的是恐惧，她这一刻迫切地想见到蝶姐儿，问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这时候外面出现了那个令人熟悉的声音。
“两位妈妈，爹爹让我来看看姨娘。”
须臾，木门嘎吱嘎吱开了，蝶姐儿的身影一步步向陈娥靠近，陈娥满面泪水。
蝶姐儿把门关了，掏出身上带的小剪刀剪开了捆缚陈娥的绳子。
陈娥立刻跳起来，抓起姐儿带来的吃食狼吞虎咽地吧唧嘴，不多时，馔肴全消失了。她大惑不解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爹爹告诉我娘被关起来了，叫我来看娘的。”蝶姐儿道。
“你爹爹和你说了什么？”陈娥大受震撼，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他说因为一些事情关起来了，叫我去看看。”蝶姐儿道。
“你告诉娘，百日宴那天，你有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儿？”陈娥不敢直接说，弟弟是不是她杀的。
“我能做什么？不过说真的，这样更好，两个弟弟死了，正好教训了梁姨娘，帮娘你出了一口恶气。”蝶姐儿道。
陈娥不可置信地再次听到了“教训”和“出恶气”，她小心谨慎道：“娘那日走后，那两个婆子一直在还是走开了。”
“那两个婆子照顾人太生手了，我叫她们走开了，另叫了人照顾。”蝶姐儿道。
陈娥的心咯噔一下，这一步一步都对上了。
蝶姐儿看娘今日傻傻愣愣的，笑道：“你老人家的心腹大患除了，现在应该高兴才对。”
陈娥认真问道：“告诉娘，两个哥儿是不是你抱出去放在雪地里的？”
蝶姐儿看着娘目光如刀的眼神，有点害怕了，缄口不言。
陈娥一巴掌“啪”在蝶姐儿脸上，质问道：“你的心怎么那么狠？下得了手。”
蝶姐儿捂着热辣辣的脸，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陈娥一双钩子般凶狠的目光盯着蝶姐儿，她在内心还在挣扎，因为姐儿还没有承认。
她趋到蝶姐儿的面前，双手抓着姐儿的肩膀，哀求道：“求求你，告诉娘真相。”
蝶姐儿抽抽涕涕的，身子发抖，哽咽半日说道：“我把两个哥儿抱出到屋外，然后地下就跑了。”
陈娥的心如千刀砍万刃扎，她此刻不得不接受事实了。她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三友居，但两个哥儿的的确确是冻死的。
今日第三个人和她说起这事，她是半信半疑，这一刻她是百分百确认。哀莫大于心死，她没有哭泣，抱了抱蝶姐儿。
蝶姐儿道：“那里人多，肯定是……”
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把两个哥儿藏了起来，所以我没杀害弟弟，是别人杀害的。
陈娥打断了蝶姐儿的话语，她避过这话头，和蝶姐儿说起了往事。
蝶姐儿见娘信了她，和娘说起这一年学了很多东西，等娘出来了，肯定展示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多许多，说到掌灯时分，蝶姐儿仍眷恋不舍。两人一起吃了饭，陈娥把碗里好吃的，通通夹给蝶姐儿，蝶姐儿笑了。
一更时分，蝶姐儿退出去了。
陈娥像剪短了线的木偶，软趴趴瘫在地上。脑中一幕幕是她的姐儿活蹦乱跳的场景儿，她记不清是第几次哭泣了。
她依稀记得她在街上和庄苏安第一次相遇，他把她接进了府。虽然她那时已经定了亲，可她强迫父亲去那家退了亲事，她不想在娘家穷困潦倒一辈子，然后再去一家喝西北风的家庭了此残生。她很幸运，在此之前遇见了庄苏安。
虽然一进府老太太不喜欢她，可她的肚子争气，第二年诞下了姐儿。在姐儿出生的一年里，她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荣宠和许多钱财，她没有往娘家送，她要把所有的钱财用在自己身上，她要每时每刻漂漂亮亮出现在庄苏安面前。
一年后，她的梦魇栾莹出现了。栾莹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把庄苏安圈在她的身边。当她抗争的时候，换来的是庄苏安更加的疏离。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心似水，说变就变。
陈娥想来想去的时候，蝶姐儿带了一把古筝过来，说道：“我今天一定要给娘展示一下先生教的。”
引商刻羽，杂以流徵。
醉人的声音在蝶姐儿手指间迸出，她沉醉在她的音乐中。
陈娥看着她的姐儿，不禁潸然泪下，她用袖子不停开始弹出来的泪花儿。
待到曲毕，蝶姐儿嘻嘻哈哈地退了出去，丢下话：“娘，我明日来看你。”
陈娥的眼睛目送姐儿慢慢消失在烛光下的背影，口中轻轻说道：“记得，一定要来。”
这一刻，陈娥感觉身心舒畅，她坐在地上想了许久，哭哭笑笑好几次。
她掏出一块手帕，借助外面透进来的星火，咬破手指，写上了“一切结束了”五个字。等血迹干了，塞回袖子里。
她扯了扯绑她的绳子，向上抬头上，发现屋梁太高，够不着，她放弃了。
她又摸了摸头上，拔下头上的金簪，她使用全身的力气在手上划过去，一条鲜红的汁液喷涌而出。
她躺在地上，静静看着手腕咕咕冒血。
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眼睛闭上了，脑子的意识逐渐模糊，到最后消失了。
带着最后的一丝对蝶姐儿的亏欠，陈娥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陈娥，年廿八岁，死于冬月十三日戌亥时分。
两个婆子换班时分，一个婆子想进去看看，另一个婆子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这婆子偏不听，直闯了进去，看到陈娥倒在血泊里，吓到晕过去了
门一开，另一个婆子闻到好大一股血腥味，凑过去一看，吓得脸色煞白，慌不择路地出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