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屋贮娇
腊月二十四日，京中雪花飘扬，白茫茫一片的京城。
一清早，几人就开始扫尘，宏哥儿是个抓乖卖俏的主儿，见灶下摆了许多吃食，忙不迭在元之面前又擦又扫，生怕做了什么还事儿，没被元之看见。
追在屁股后面大声道：“娘，我在擦桌子了，我在擦凳子了，我扫地了……”
小勤道：“小祖宗，别念了。”
哥儿看见元之转身去了院子里，追道：“好姐姐，你和娘说说，这里可是我扫的。”
元之听得有人敲门，开了门，两个家仆打扮的人儿，一人递过来一个红木螺花食盒，另一个是红木桃花木匣，两人道：“这是我家主子专程送给梁姑娘的。”
元之问道：“你们主子是谁？”
两人道：“我家主子说了，你见了东西就会知道的。”
不及细问，二人已走远。
小勤打开精美的食盒，哇了一声，里面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年糕饺子糖饼花馍火烧年糕。
“我还以为是什么我没见过的，就这些，随随便便京城什么人家都买得起。”
宏哥儿捻了一块年糕放入嘴中，口齿酥软，虽然和外面的差不多，但那味道唇齿留香，说不出比外面的好吃多少，待要拿第二块。
小勤盖了盖子，嗔道：“等祭完灶神，全是你的了。”
“好姐姐，我就再吃一块。”哥儿求道。
小勤见还有许多食物，再让哥儿拿了一些。
宏哥儿趁势，两双一起抓了，撒开腿就跑。
小勤在后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吃多了撑死你。”
宏哥儿跑到灶下，硬要往舅母口中塞一块。
舅母用屁股顶开他，说道：“一边去，我还要干活。”
哥儿举着手，垫着脚，不放下，嚷求道：“舅奶奶，你老吃一块，我就走。”
舅母拗不过，咬了一块，咀嚼半晌，不觉心驰神往，继而想之，忙追问时。
哥儿双手插兜屁颠儿走出去了。
舅母忙完灶下的活儿，来至堂屋，问道：“方才哥儿吃的是哪里来的？”
元之擦洗完桌椅，正在扫地，指了指高桌上的食盒，舅母急不可耐走过去，掀开盒盖，拿了一点子嚼在嘴巴里。
“谁家送来的？”
“那人没说，我问了，他们不答。”
“还送了什么？”
“旁边的木匣子就是。”
舅母打开木匣子，一箱子俱是姑娘小孩穿的皮袄儿和珠翠，不待细看，猛地盖了匣子。乍然想起金宝的话：我与她东西，她从不拒绝。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那小子又起了什么歪心思？”掷地有声地对元之说：“我们要把东西还回去。”
久不闻言，转头一看，她早不见了。冲动房间，对三人道：“方才送来的东西必须还回去。”
三人面面相觑，不解其中奥秘，齐声道：“为什么？”
舅母道：“但凡金家送来的东西，咱们都不能收。”
元之回想金家那日的行径，说道：“我不要他们家的一针一线，统统拿走吧。”
午饭后，舅母携了东西去金家。
元之从拿到《千家诗》那日起，就开始了宏哥儿的启蒙生涯。小勤是识得一些字的，元之教学期间，在旁听，元之提出问题时，小勤总是第一个回答，哥儿鄙视道：“姐姐，恁大个人，抢我的老师？”
小勤道：“我能比你大多少。”轻捏了捏哥儿的脸颊。
元之看未时过半，舅母仍不归，对二人道：“你俩先把《春日偶成》背了，我去外边瞧瞧人回来没？”
小勤哥儿只一本书，两人开始抢夺这一本书。
“不许抢，我再买一本书，顺带给一套笔墨纸砚。”元之一面说，一面穿衣服出门。
两人同时松了手，说道：“我要新的。”
“一人拿一半新的。”说完，元之起身离开。
走到村口，望了几眼，等了稍许，毛毛雪落在脸上，冰痛刺骨。跑到街上接了书笔，又买了一些哥儿爱吃的酥饼，朝原路折回。行了几步，一辆马车横在前面，挡了去路，元之绕个圈子，再度朝前走去。
那人在后面叫道：“梁姑娘，我家主子叫你。”
元之没有左顾右盼，她方才瞥了一眼马车，那人她压根不认识，听到那人叫声，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那人见姑娘既不回头，也不停下，忙忙跳下车，追了上去，说道：“我家侯爷今日出城办事，恰好路过这里，想找姑娘说上两句话。”
元之纳罕道：“我不认识什么公侯子伯，怕是认错人了。”说完，更急不可耐想跑了。
那人道：“姑娘何出此言，今儿早上，侯爷还给姑娘送了礼过去。”
元之诧异，那舅母急急跑到金家是送礼还是还礼，因说道：“那就见一面吧。”
及到马车前，元之站在马车外面，干巴巴地问：“找我有什么吗？”
里面的人不言语。
元之道：“不说话，我就走了，我回家还有很多事要做。”
“不进来说话吗？”庄苏安道。
“不用了，说两句就走。”元之道。
“这里你的熟人多，不如进来，免得人看见道闲话。”庄苏安道。
元之扎挣半刻，进了马车。只见蓝绸灰鼠袄儿，腰间挂着深蓝色弥勒佛玉佩，脸色憔悴，消瘦了几分。元之尴尬道：“我看了今早的东西，很好。”
庄苏安见她穿着半旧菱花袄子，头插翡翠鱼形玉簪，脚下蹬了一双粉色绣花鞋。面色比几月前瘦削些许，红润更比往昔。
“其他姨娘都有的，派人送了你一份。”
元之听他一见面就轻薄的意思，直言道：“我还来不及看，舅母下午全部拿出去送人了。”
“那我以后再送你就是了。”庄苏安笑道。
“不用了，我后日出发回处州了，这里的房子昨日已经卖出去了，屋主过几日就搬过来。”元之道。
庄苏安沉默半晌，道：“你要是想留在京城，我可以帮你。”
元之道：“不用了，反正都是欠人情，我一走了之就当是还了，我舅舅还在处州，正好我们一家人可以见面了。”又想到舅舅舅母终是见不了唯一的闺女的几面了，但话没出口。
“你的人情，我可以帮你还了，你的舅舅可以回京城，我会帮你把宅子买回来，等明年哥儿启蒙了，我会帮他找先生。”庄苏安道。
元之把目光朝向他，嗤笑一声，说道：“没意思，真是没意思。说完了吗？完了，我就走了。”
“我明天派人去接你进府。”庄苏安道。
元之低头思索，不言语。
庄苏安拿手点压在元之的手上，元之仍是不动不弹。庄苏安抓了元之的小手，轻轻握了一握，见元之仍不动弹。庄苏安故意用力捏了捏元之的腰。
元之道：“你要是真有这意思，今日关城门前就接我进府？”
庄苏安笑了一笑，将人揽入怀中，亲嘴咂舌，此话不提。
元之道：“我还要回去，书笔还要送回去。”
庄苏安搂紧她，说：“就别走了，东西派人送回去，今夜咱们直接回府，明日我派人把哥儿接过来。”
是夕，回府时，天色已黑，庄苏安拉了元之在外书房歇宿，自是一番云游殢雨，此话不提。
庄苏安问道：“你的闺名怎么用元字？”
元之道：“乾卦有元亨利贞者，不过，我父亲只我一个孩子长大了。那你喜欢我什么？”
庄苏安捏着元之手，笑道：“那你认为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元之把下巴搁在他的胸膛上，说道：“不知道，我们不过才认识几个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