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阋墙谇帚
庄苏安把帖子书信写好,唤来元儿道:“你即刻坐小船回去,把接栾姨娘回府的事儿和老太太禀报,再去庄子上把姨娘接回来,就说是夫人发话接回来的。”
元儿进门,只见桌上坐着一个孩童在那里吧唧吧唧咀嚼不停,侯爷挑逗那孩童。元儿接过书信,领命出门。
庄苏安从万善的口中,对梁元之母子情况是有一定了解。他捏了捏宏哥儿的小脸,问道:“你妈平时不给你吃糖吗?”
宏哥儿吧唧口中的东西,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庄苏安,摇了摇头。
“你开始识字了吗?”
“你喜欢吃什么?”
……
宏哥儿有些能懂,有些不能,看着庄苏安咯咯笑。
一个时辰后,一个老妈子把宏哥儿送了回去,与了一些漱口用具。
那人走后,小勤嘟囔道:“他们是不是觉得,咱们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乡巴佬?”
“人家一番好意,咱们收这就是。”元之道,又点了点宏哥儿的脑袋道:“你个小不点,早上跑什么跑?翅膀硬了,娘的话都不听了。”
宏哥儿眯着眼睛,咯咯发笑。
小勤抿嘴笑道:“哥儿哪是翅膀硬了,分明是牙齿硬了。”
元之转首看了滴漏,对小勤道:“你去外面看看,热水是什么时候送过来?”
小勤也望了望那滴漏,应声而出。
前脚刚踏出门,后脚闯进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高发髻戴了三个蝴蝶累丝金簪,身穿大红绣彩蝶袄儿,她大声道:“我听人来了一个好看的娃娃。”
元之正要回答,小姑娘抢先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宏哥儿,见他生得白白净净,大眼珠子圆圆溜溜,小身板端端正正,在他脸上摩挲玩弄。
小姑娘走到元之的面前,端正鞠了一个躬,说道:“大姐姐,你家娃娃能让我玩玩吗?”
元之见小姑娘甚是礼貌,笑道:“我是哥儿的娘,等他洗了澡,再陪你玩,好不好?”
此时,小勤提了一桶热水,慢吞吞进来,口中说道:“姑娘,水来了。”
元之从毡包中拿出洗漱用具和哥儿的衣服,摊在床上。
小勤倒了一盆热水在木盆里。
元之给宏哥儿脱了外套,见小姑娘张着大眼睛观望,元之道:“姐儿,请出去,哥儿要洗澡了。”
小姑娘道:“好姐姐,我见过小孩子洗澡,你就让我看一遭。”
元之发窘,待开口。
小勤双手抱起小姑娘的咯吱窝儿,提到门外,说道:“等你以后长大成亲了,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说完,把门用力‘砰’一关。
“你也忒粗鲁了吧。”元之道。
“人还在门外,我现在把她请进来观看。”小勤道。
小姑娘跌跤,趴在门外的缝隙中,少停,梅瑶的丫环景慕跑过来道:“姐儿,夫人找你吃午饭。”
蝶姐儿不答,景慕再说了一遍。
房间里的小勤回道:“我家哥儿要洗澡,你家姐儿再不走,水都要凉了。”
景慕听了,臊了一脸,强拉着蝶姐儿离开了。
及至到梅瑶处,只见庄苏安、梅瑶、玹哥儿三人已安坐好,桌上的佳肴早已摆放整齐,见姐儿来了,庄苏安才动箸。
蝶姐儿坐定后,梅瑶问道:“忙成这样,吃饭时间都忘了?”
景慕道:“姑娘在陪梁姑娘家的哥儿玩,一时贪玩忘了时间。”
玹哥儿道:“胡说吧,我方才在甲板上看见她家丫环提着热水回去,说是她家哥儿洗澡。”
景慕道:“爷,误会了,姑娘在她家哥儿洗澡前就离开了。”
蝶姐儿见两人争论,直言道:“我是要看的,人家不肯,我就走了。”
梅瑶面色如灰,把碗噹一声儿,重重掷在桌上,哥儿姐儿吓了一激灵。
景慕看形势,立刻把下人全部支走了。
玹哥儿道:“姐儿都走了,她家哥儿也没损失。”
蝶姐儿跑到爹爹身边,依偎在他怀里。
梅瑶道:“景慕,回去后,把姑娘身边不尽职的奶妈子和丫环全换了,你去姑娘身边伺候。”
景慕看了一眼蝶姐儿,应诺。
蝶姐儿看见满脸怒气的母亲,泣道:“母亲,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玹哥儿见事态不对,搭言道:“母亲,是我一时看花了眼,听错了话,姐儿是个好姑娘。”
梅瑶道:“玹哥儿,景慕,你俩也出去。”
二人闻言,应声退出。
梅瑶道:“姐儿,你今年八岁,人家哥儿今年四岁,你是觉得没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孩子洗澡。若是传到外边的人知道了,你姑娘家的名声怕是要毁了,莫说你,就是我和你爹爹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蝶姐儿道:“只要大家不说,谁又知道呢!”
庄苏安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你做了,能承认,爹爹很高兴,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不管怎样,都是不能做的。”
蝶姐儿道:“那我现在没做成,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梅瑶道:“你难道就没有廉耻心吗?”
蝶姐儿啜啜泣泣。
庄苏安擦拭姐儿的泪水,对梅瑶说:“多安排几个丫环看着,等姑娘大了就懂了。”
梅瑶在姐儿的面前,搂入怀中,泣声道:“姐儿,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姐儿见母亲的不嗔怒了,抽泣了两声,趴在梅瑶怀里,半日方说:“歇息母亲。”
庄苏安见状,悄悄退出了房间,找了玹哥儿谈话。
玹哥儿想着方才的莽撞,生怕爹爹和娘来责备,正在读白先生留下的文选,偷眼瞧见外边有人过来,提高声音大声朗诵。
庄苏安推门而入,见哥儿在学习,十分满意,但过来说的是姐儿的事儿。
“哥儿,读书呢。”
玹哥儿点点头,收了书,故意问道:“爹爹有什么事儿吗?”
“爹爹问你,你为什么今日当着众人让姐儿下不了台?”
玹哥儿低头,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疏忽说快了嘴而已。”
“姐儿最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还是姐儿去外祖家让你不高兴了。”
玹哥儿头更低了,声更低了,“没有,就是觉得姐儿撒谎不对。”
“如果哪一天,姐儿在众人面前揭了你的丑事,你怎么办呢?”
玹哥儿左手压着右手,右手压着左手,反复玩弄,声音羸弱:“我不知道……”
“姐儿固然今日有错,但你身为大哥,规训她才是。岂不闻古人说的。”
玹哥儿街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庄苏安笑道:“你过去和母亲说说,给姐儿道个歉。”
玹哥儿见父亲转嗔为喜,起身躬身道:“马上就去。”说完,跑着出门,径自去了梅瑶处。
梅嘘了一声,指了指床上,姐儿睡下了,和他走到外间,问:“这是怎么了?”
玹哥儿把父亲教导的话说了一遍,跪下身向母亲道歉。
梅瑶笑道:“岂不闻古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事后,梅瑶着了景慕过去总管蝶姐儿的生活,命令当天在屋内的丫环们敢出去乱说话的,直接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