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猇声狺语
只听‘啪‘一声,舅母扇在金宝的脸上。
“没用的贱骨头,都成亲了,还做出这种下作事儿。”舅母气道。她才前院择菜,忽见宏哥儿哭着跑出来,嘴中不知鼓囊什么,但深知不妙,忙不迭跑去了元之房中。
金宝俯首,说道:“我实属有意与她,而且,我与她东西,她从不拒绝。”
舅母不敢言钱财私吞了,心虚道:“你有情,也得她有意。再说了,收了你的东西,就必须嫁给你吗?”
金宝跪下身,拉着舅母的裙边,求道:“好姑妈,你就想想办法。只要事成,你要的好处一定拿来。”
“你都成亲了,人家可是官家小姐是不会给商贾做妾的。再说了,我是惹不起你家那位巡海夜叉。”舅母一面说,一面搡开了金宝。
“只要元之点头,我一定会想办法的。”金宝道。
金宝月前和姑苏城的一位盐商的女儿成亲,只因金家看中这盐商有一位兄弟在京城当官。
舅母既不想失了富裕亲戚,又不想得罪那位盐商之女,敷衍道:“你先回去,别让你老婆发现了,我在这儿劝劝她。”想了想,又道:“要是她哪一天想通了,也是能当妾的。”
这是金宝乐得见的情况,笑道:“多谢姑妈。”一面说,一面掏出了五两银子。“元之病了,还请婶婶请郎中,多多照顾她。”
“诊脉吃药花了不下十两银子。”舅母道。
金宝再拿出十两银子递过去,临走前,往宏哥儿的怀里塞了许多零嘴。
舅母笑道:“你先回去,我替你好好劝劝。”
金宝走后,舅母进入房,对元之道:“别哭了,那小子怕是以后再也不会上门了,不过是亲了摸了几下,也没什么损害,就当是被狗咬了几口。”
元之在衾被里啜泣,宏哥儿帮抹泪。
“你就是再哭出两坛子泪水也是于事无补。”舅母道。
元之忽然止了哭泣,跳下床,就要往外奔。舅母拉住,问她做什么。
“我要报官。”元之道。
“我的姑奶奶耶,你自己不考虑,也得为宏哥儿想想。一则你没受伤,二则他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他家可是有人在朝廷当官的,三则宏哥儿以后走科举,同僚怎么笑话他。”舅母道。
前两条都没打动元之,只最后一条,元之嚎啕哭声更大了。
金宝到家躲在房里,浑家蓝氏问道:“你出去抓鬼了,恁晚回来?”
“姑妈家有事,找我,耽误了时间。”金宝道。
“你是去看你的妹妹呢?还是真有事,别被我查出来。”蓝氏道。
“不要胡闹,我是求过姑母说亲,元之她不同意,我就没再纠缠了。你要不信,现在就着人去问。”金宝佯嗔道。
蓝氏啧啧声不断,嘲弄道:“连她的名字都知道了,还说什么?”即刻就遣人去问。
反金宝坐卧不安,心中想着恁样道歉求原谅。
蓝氏挖苦道:“我可不是吓大的,证据马上就到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你就……”金宝声音弱弱说道。
话犹未了,人回道:“小的问了,姑奶奶家确实有事儿,姑老爷去院中玩了不给钱,被人抓到衙门关起来了。”
“院中是什么?”蓝氏好奇。
“别问了,就是耍了人不给钱。”金宝道,一颗心落了地。
那人去后,蓝氏揶揄道:“白嫖。”笑了笑。
“现在知道了,都第几回了,我几时骗了你?”元宝佯生气。
“人家千里迢迢嫁过来,你要是三心二意的,让我怎么活。”蓝氏抽泣道。
“咱们俩是要过一世的,你成日疑神疑鬼,这日子怎么过?我不是那种小器人,这回就当算了,下不为例了。”金宝反大度原谅。
蓝氏转嗔为喜,想着过去两三次的折腾都是自己落了下风,这回又输了,对元宝生了几分信任之心。
舅母和没事人一样,镇日照常吃睡,就是不往外走,省得笑话。齐氏被人笑话到家里,才知这事儿,忙不迭回娘家。
齐氏还没提解救父亲的事儿。
舅母劈头盖脸一顿说:“我真是命苦,好好的千金小姐嫁了一个败家子儿,现在连个鸡蛋都吃不起了,出门怕人笑话,唯一的闺女也不来安慰我。”
“娘,你老别恼,爹爹再怎么作奸犯科,咱也要把他先捞出来再说。”齐氏道。
“欠了窑子四十两,你是他亲闺女,你现在就可以拿银子去救。”舅母道。
齐氏心一揪,甚是为难道:“那我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
“别想了,你去求求你婆婆,几十两银子还是拿得出的。”舅母道。
“她不会同意的,婆婆不止大业一个儿子,三叔四叔还没成亲呢。要不,娘去大舅家,看能不能?”齐氏道。
舅母一想到上回娘家,金太太那张脸,道:“官府说了,没钱就坐牢,关上几年就好了,省得成日出去干些偷鸡摸狗不着调的事儿。”
齐氏沉默,舅母把几日前金宝干的龌龊事和齐氏说了。
齐氏劝道:“娘以后不要让宝儿进门了。”
“我供着泥菩萨,还不给我摸摸金菩萨。宝儿那日走前给了整整十五两银子,你一年到头都孝敬不了你老子娘五两。”舅母道。
齐氏往进后院的方向觑了几眼,说道:“想必宝儿不是无端给钱的,娘,你老可不要把元之宝儿都给害了。”
舅母向往赶人道:“我有分寸,有这份闲心,不如多多孝敬你老子和娘。”
齐氏叹气一声,匆匆回家,爹爹的事儿和丈夫说了,全大业道:“我不想做狠心人,但岳丈确实该给教训了。”
齐氏闻言,知其不可为之,不再想了。
几日以来,元之不停奉劝自己,不能报官 ,一切都是为了哥儿的将来,但仍忍不住抽泣两三次,时间久了,就淡了。
这日午膳期间,元之提起:“不如让舅舅同我一起回湖州?”
舅母搁下碗筷道:“怎么去?”
“自然是坐船过去,我、哥儿、舅舅加上万七叔。”元之道。
“你去和官家老爷说,看他们同不同意?”舅母道。
“不就多办一个人的路引,我们有证,他们也得放行。”元之道。
“你舅舅前几日欠了院中的钱,不给,收监了。”舅母云淡风轻说着,吃完,端过碗给宏哥儿喂饭。
“欠了多少,我出?”元之忙问。
“八十两。”舅母道。
元之跑回房间,拿了一百两银子,说道:“先还了那八十两银子,快给衙门的人一些钱,让他们早日把舅舅放出。”
次日,舅舅拖着皮开肉绽的屁股磕磕绊绊到了家,口中嚷骂道:“我平时给了他们多少钱,我不过一时手头紧了,就赶尽杀绝。”趴在床上,连抬抬手都疼疼嚷了半日功夫。
舅母骂道:“你个行货子,天杀的,老娘今世遭了什么冤孽,撞上了你,没用的东西,好好挺你的尸。”
元之见状,是不可行了,便没在提起那事儿。出发前,留了十两银子给舅舅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