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插圈弄套
老妪问老叟:“那人可给钱了?”
老叟趁着老妪在诱骗间壁姑娘的同时,在城内租了一所大房子,每月要三两银子。打着幌子,低价卖给那些有钱的爷儿,把值五百两银子的宅子,三百两卖出去,近日这几日真有一个爷儿想买。
老叟道:“等明儿给了定银,事儿就定了。”
“看紧点,可别像上次那样,被发现了,害得咱们辛苦大半年颗粒无收。”老妪道。
“这次万无一失了,钱一到手,先坐船去浙江那边避风头。”老叟说。
“你上次带来的蔡牙子打发走了不?”老妪道。
“那老不死的死气八赖说给宏哥儿找到了下手,叫我们先给人,再给钱,我信他个鬼。上次带他来,到门口了,还是一文钱定银不给,八成是个骗子。”老叟道。
老妪嗤一笑,“你个老骗子倒嫌人家是骗子了。”又说:“快拿几两银子过来花花。”
“前几天才给了二两银子,怎又没了?”老叟抱怨道。
“你说说,隔壁那老婆子真是见甚收甚,一点儿不带客气的。倒是她家妞儿还会回送,我每次去都是那死婆子收了东西,再叫她姑娘出来。”老妪抱怨道。
老叟从裤腿中掏出几百文,道:“只这么点儿了,可着花。”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小器是笼络不了人心的。”老妪道。
“那也不消把家底给搬空了。”老叟道。
“只这点子家底,早给你嚯嚯完了。”老妪道。
两人一言一语拉拉扯扯,掰扯到二更时分方睡下。
次日,老妪早早儿去了间壁,带了一些糕点果品。不待客气两三回,舅母接了收了起来。
“齐大嫂子,前儿和你说的那前朝的金簪子要是不要?”老妪殷勤道。
“我是喜欢得不得了,偏家里的银子都是老头子管着的。我昨儿晚一提这事儿,他说我败家。”舅母佯怒道。
老妪往常给她说上各种好物,齐大嫂子都是各式理由搪塞打发,一文钱不掏,摸个手顽顽就放手了。
闲谈不上几句,老妪去了后院找元之,一上来就说:“前几天你托我看房子的事儿,我家老头子物色了一个二进二出的院子。那人要回原籍,说要尽快交易,要是今明两日给银子就能便宜五十两银子。”
元之略有心动,但不显露,故意道:“该不会有诈,那房主好好的扔钱去水里作甚。”
“那院子值二百两银子,现只一百五十两银子只可。若是信不过,明日可去瞧瞧,我和老头子给你打掩护,见形势不对,咱就走。”老妪道。
元之见前儿舅母表姐隔三差五便换着法儿想把她嫁出去或弄出去,她也觉得没意思,倒不如主动腾挪出去,免得遭人现眼。闻得老妪所言,实有心动,但一百五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因说道:“也好,明日去看看。”
“好,我先过去和老头子说上,你也记得把钱带上,说不得就让别个买走了。”老妪劝道。
“只没问题,钱自然是没问题的。”元之道。
两人说说笑笑一番,老妪回去了。
晚膳过后,舅母走来说:“你个没福分的,我那侄儿去相看上了其他好姑娘。”
“又不是大事儿,舅母也不必和我说。”元之道。
舅母拍着腿,诉道:“你个死心眼,好好的富贵人家不要,整日家做甚么针指,卖的了几个钱,还不是我补贴你娘儿俩。”
元之不想戳破谎言,看着舅母道:“这个没了,舅母再给我找上个富贵人家不就得了。”
舅母扯了一把元之的脸,气道:“你当你是公主,天底下的男人尽让你挑。”
“我要是个公主,舅母就是王妃了。”元之笑道。
“没福的东西,尽扯淡。”舅母说完,欲转身离开。
“我明儿出去有事。”元之道。
未及说完,舅母道:“别想着我给你看孩子,我这一大堆事儿都忙不来,你那老不死的舅舅成日不着家,只我一人累死累活照顾你娘儿俩。”
元之跳下炕,递上去五百文,“不白让你老人家做,拿着去买点钱吃。”
舅母喜笑颜开收了钱,道:“只一天,过了可是要加钱的。”语毕,哼着小曲儿走出去了。
元之栓好门,关了窗子,走到墙角,移开箱子,挪开铺着的垫子,掀开木板,拿出几块石砖,拎出一个小瓮。
全部倒出,银子豁啷砸在地上,元之耐着性子一一清点,翻来覆去数了三遍,拢共二百一十一两。取出十两放入衣裳内侧。
明日若能成,下午就把十两当作定银奉上,若是不能成,或是给人骗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元之想过这有诈,可利诱太大,难免不使人动心,五十两银子算得上是一家两年半的嚼用。
次日晌午,舅舅慌张从外头跑回家来,喘气道:“王寡妇家……王寡妇家……”
舅母看得他喘着气儿,一个劲儿王寡妇家,愣是不接后文。没耐性子听他胡诌,自去厨下忙活了。
舅舅拉住舅母,说道:“把元之叫上来,我有大事要说。”
“还轮到你来找,早出门了。”舅母向堂屋的一角努嘴,“宏哥儿都留在屋里了。”
“八百年不出门的人儿,只这月就出了两次门,活见鬼。”舅舅扭头一看,宏哥儿只一人坐在小杌子上,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各种果品糕点小吃。
舅舅走过去,嗔道:“一个小孩子家吃得了这些。”随手就抓了三个个桃子三块糕点。
宏哥儿巴巴眨着眼儿,瞧舅舅拿走。
舅母赶上来打了舅舅的手,叉腰道:“他娘留的,你一个老头子抢小孩子的吃的,臊不臊。”
“也不能白给人家看孩子,吃他点怎么了。”舅舅张嘴就咬桃子。
舅母缄口,夺了舅舅手中的东西,放回盘子中。
舅舅是个老市侩,舅母一闭嘴就看出了猫腻,手指着舅母的额头,道:“又拿了多少,老实交代。”
“那孩子能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件衣服穿了三四年不买新的,哪里舍得钱与我这老婆子。”舅母辩驳。
舅舅直冲到厨房的角落,挪开上面的杂物就咬找钱。
“给了一百文,行了吧。”舅母大声道。
“你这个老虔婆,想着法子在姑娘身上捞油水,别个送给姑娘的,全入了你的口袋。”舅舅道。
“过去的事儿也别提,你就说,但凡你像个样儿,挣来个千儿八百,我至于到处抠抠搜搜,省检着过日子吗。”舅母道。
舅舅张口就要回怼时,舅母问:“着急忙慌回来,到底是个甚么事儿?”
一提这事儿,舅舅忙把门栓了,屋子各个角落查看一番,方道:“那王寡妇昨儿晚让人给弄死了?”
舅母大吃一惊,唬得额角冒汗,磕巴道:“定是为了那四百两银子。”又道:“这和元之有甚么关系,她又不会查案抓人。”
舅舅叽咕道:“寡妇死的时候,全身光溜溜的,说是给人……”
“你还杵着做什么,还去找人啊?”舅母急道。
舅舅出门前叮嘱:“锁好门,任何人不要开,我要是没回来,千万别出门找,我一个大男人,别人不能怎样。”
舅母忙推着舅舅往外走,嚷道:“别说废话,赶紧去找。”
舅舅走后,舅母越想越慌,七上八下,仿佛那杀人凶手随时登门来,挥着刀就要剁了她,隔着一盏茶功夫就要去瞧瞧门窗关紧了没。
宏哥儿跟在舅母的后头,转着圈圈,乐得咯咯直笑。
“我的祖宗,你就别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