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赏赐

    海棠见状，深知再劝也是徒劳，只得恭敬地领命而去。

    作为从相国府随嫁过来的家生丫鬟，她一向知道，大小姐性情多变而难以捉摸，时而乖戾，时而温婉。

    她更是知道，以前的大小姐、现在的镇海将军夫人的命令，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改变。

    而且，夫人这样做，虽然狠辣，但也是为了提醒那个丫头以后办事必须再上心一点、得力一点。夫人大约不会愿意再耐着性子等她多久了。

    至于那个瞎眼的老头子，唉，那也是他命该如此，谁让他有那么一个不争气的养女呢。

    从淮安城的城门一踏入，沿着河岸蜿蜒前行，约莫半时辰的光景，便抵达了城内的一条后街。

    通过打听，海棠来到了云嬷嬷的外家——罗瞎子的屋。

    她轻轻推开一扇略显破旧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身影，蜷在一张狭窄的木床上，咳嗽声不时响起。

    这间屋子坐落于一个仅有一进的院落之中，窗户的形状呈四方形，却显得格外狭小，使得窗外的阳光无法充分洒入室内，整个房间显得昏暗而朦胧。

    自有记忆起便侍奉在相国大小姐身边，身着绫罗头戴珠钗的海棠也是见惯雕梁画栋锦衣玉食的人，何曾见过如此破败的房屋？

    那昏暗的房间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馊臭味，床上那气息奄奄的老头，还有床角里那一床又脏又烂的棉絮子，这一切都令海棠感到极度的不适和嫌弃，她几乎想要立刻转身离去，退避三舍。

    但是小姐的命令又不敢违抗，她只能不情不愿地放下一个绕花提篮，掀开上面的蓝色印花布，把里面一个带有裂纹和缺口的青花瓷碗拿了出来，连着一双筷子，一起放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圆木饭桌上。

    瓷碗内盛的是八尾肥大的金鱼尸身。

    海棠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稍稍捂住鼻子，扬声道：“老爷子，今日福气临门，我家小姐说青萝的差事办得好，赏你一些新鲜的鱼肉尝尝。”

    罗瞎子一听喜出望外，哆嗦着从木床上坐起，满脸的皱纹似乎舒展开来，笑得合不拢嘴。

    他摸索着到了圆桌旁，又摸索好了木凳的位置，才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碗，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连声道谢：“多谢二小姐，多谢二小姐！”

    海棠看着罗瞎子的模样，心中不禁暗自好笑。

    看来这糟老头子蠢得很，竟然还以为是二小姐李夕颜的赏赐呢。

    不过，他这样想也很不错，她压根儿没必要纠正他。

    这样的“恩惠”还是算在二小姐头上的好，就让他们一家都对二小姐“感恩戴德”去吧。

    罗瞎子右手拿起筷子，往瓷碗里面夹了一箸，放到嘴边想吃，却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

    他吸了吸鼻子，疑惑道：“姑娘，恕老头子孤陋寡闻，不知今日二小姐赏赐的这个是什么鱼？何以腥味如此重？”

    海棠掩嘴偷笑道：“老爷子，这个鱼肉很是珍稀，我保证这淮安城里最好的酒楼也没有这一道菜，所以你未吃过也是正常的。”

    罗瞎子心想，既是稀有之物，又是因为女儿差事办得好赏下来的，便不再怀疑，只当是自己见识浅薄，没尝过大户人家厨房里的上等货。

    主子赏赐，做下人的不能推拒，更要懂得感恩，不然就要被人骂是那忘恩负义之徒。

    女儿不在，没人看顾，罗瞎子不好作过多计较，便忍着那恶心的味道，把碗里的鱼肉一块接一块地全都吃了。

    海棠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待他一吃完，便马上收拾碗筷提篮，头也不回就走了，徒留罗瞎子一个人继续留在那屋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