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恶意(1)
长平一中最近关于闹鬼的传言,传得沸沸扬扬,起因是一个从六楼跳下去的女生。
传言中,该女生因为学习压力过大,于是在某节晚自习突然想不开,跑出教室,从外面的走廊一跃而下。
当时的目击者说,女生的鲜血几乎浸满了整个校服。
女生所在的高三八班教室在最高层六楼,看见的人都觉得她哪怕不死也会落得一身残疾。但奇怪的是,在跳下去几分钟后,女生突然睁开了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她抬头,看向高三八班的方向,诡异的笑了。
女生随后去找了班主任请假,班主任看着一身血迹的她,吓得几乎要昏厥,连忙问她怎么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班主任给她开个假条,她要回宿舍换身衣服。
也许是女生表现得太过诡异,班主任没敢多问,颤颤巍巍的给她签了假条,在她走后,去调了监控,但奇怪的是,那一段时间教室,走廊的监控全部消失了。
这件事是零星几个所谓的“目击者”传出来的,因为当时全校学生在上晚自习,没有几个人看见,再加上在所谓的跳楼之后,高三八班的学生说,女生只消失了短短半个小时,回来时身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有。
而且有的八班同学说,这个女生的脑子似乎有些问题,她有时就会上着上着晚自习莫名其妙的跑出去,这也不是第一次。所以虽然这事传的范围很广,但却没有几个人相信。
而且当事人,只是一个成绩一般,相貌一般的女生,往常没有人在意她,就算现在有这样的传闻,在最初几天有好奇的人时不时打量她,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常后,觉得无聊,也就慢慢不再往她身上投放目光。
女生的名字叫李然。
在她摔在教学楼下的那一刻,她的机体就已经死亡,如今取代她的人是何楚仪。
小酌觉得穿到这个世界的何楚仪有些奇怪。
给她传输了原主的记忆后,何楚仪也没有再跟它交流,她面无表情,每天按部就班重复着原主从前的生活,无论是神情还是平时习惯,几乎和原主别无二致。
连它一时都分不清,这个人究竟是原主还是何楚仪。
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周后,在原主去世相同的时间点上,何楚仪出了教室,一个人来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
她静静地伫立在天台边缘,任凭狂风肆虐地吹拂着她的发丝,肆意舞动。然而,她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专注地凝视着上方那片如墨般漆黑浓密的夜空。
“楚仪,你最近是怎么了?”
何楚仪一时没有回它,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动作。
就在小酌想再次旁敲侧击一下时,何楚仪终于开了口。
她问它:“你觉得我和李然像吗?”
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但小酌还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那个字:“像。”
何楚仪在听见这个字时,突然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等小酌回答,何楚仪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不幸麻木的人总是相似的。”
“楚仪——”
小酌唤她。
何楚仪此时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不堪一击,身体与灵魂似乎都已支离破碎,随时可能消散于天地之间。毕竟他们已经相识如此之久,彼此间已经建立起了些许情谊。眼见着何楚仪这副模样,小酌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与疼痛,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感受。
“听我说,小酌。”
何楚仪冷静的说了这句话,小酌将它想要说出口的安慰之语又咽回了肚子里。
“你知道在我的世界中,我是怎样的吗?相貌平平,成绩平平,木讷无趣。我有一个玩得还不错的朋友,她叫何思琳,长得比我漂亮的多,成绩拔尖,人缘也是顶好的。她有一群好朋友,实际上也不缺我这一个,但她还是愿意带着我一起玩,所以刚开始我很感谢她。可是为什么我在她的身边,有时会感到那么难受呢?她身边总有一群人,但我只是一个人,我总觉得她在人群中望向我的眼神中带着嘲弄。她常常会告诉我她的父母有多么爱她,可明明她知道我的母亲只爱我的弟弟。考试完拿到成绩单,她总会来找我,说她的成绩还不够好,上不了好学校该怎么办,可明明她的成绩比我好得多。小酌,你说,我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是因为我不自量力的在跟她比较吗?是因为我嫉妒她吗?是因为我太敏感了吗?但我知道,这样痛苦的只有我,实际上我不想比较,我不想难受,但我却像是陷入了怪圈,我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我为什么这么无力,怎样也拯救不了自己?”
所以,那半夜三点的刀划过她的手腕前,她使的力,更重了几分。
李然的父母都是农村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因为买不起房子,所以在城中村租了一间潮湿阴暗的小房子,房子只有一个卧室,在李然放假回家时,父母会把卧室让给她,自己在客厅里打地铺。
常菲的父亲是本地的房地产商,母亲在长平一中当语文老师,他们家住在本地昂贵的地界。
自从一上高中,常菲就对李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她主动邀请常菲一起吃饭,去小卖部,再加上又在一个宿舍,她们也常常会窝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也是在那个时候她们互相知道了彼此的家庭背景。
十六岁的李然对有关自己家庭的话题感到敏感,虽然她知道不应该,也不想因为自己父母的身份职业感到低人一头,但在她十六年的生活中,她已经渐渐知道社会对于父母和自己这样的社会底层究竟是什么看法,话说的再漂亮,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隐藏的歧视依旧是经久不衰的主旋律。
即使她告诉自己,这些没什么,她要自立自强,不畏他人的看法,但想法总是那么美好,而现实又总是那么残酷,无数次挣扎后,她才清醒的认识到,她似乎无法做到。
她并不勇敢。
她知道她的家庭在社会中的卑微,但她并不想因此而与她的同学在人格上有什么不同,所以,隐瞒以及闭口不谈就成了最好的维护她自尊的方法。
可常菲那么好,她待她是那么真心,李然终究还是放下了她的自尊,告诉了常菲,这件对于她来说如此重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