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章 海的尽头(33)
何楚仪的想法纠缠着，她一边想要快点去找大夫，一边又看出了王玉强烈的意愿，短短几秒，她的脑子像空白了般，根本无法做出决定。
但幸好，这时候从家拿完东西的度秦来了。
她满脸泪花，扯住度秦的袖子，“快！快去请大夫！”
度秦这是也看见了屋里王玉的情况，一刻也不敢停留，说了句好，就立马跑了出去。
何楚仪看见度秦去了，这才又回到了屋，她半跪着，轻轻搂着王玉的上半身。
“你是我的欢欢吗？”
一瞬间，何楚仪愣了。
或许她现在应该坚定的回答王玉，她是，但她嗫嚅着，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个字。
“你怎么会这么问？”
她的回答已经算是变相的承认，王玉心中了然。
但与王玉之前所想的不同，她现在心里很平静。
“你不是我的欢欢，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
何楚仪心中冒出了苦水，唤了声，“妈妈。”
但王玉不看她，只是说着，“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欢欢胆子小，人懦弱，她还是一只小鸟，要让我捧在手里好好保护她。但是你勇敢，聪明，还能反过来护住我。你是个好姑娘，但你不是她。”
何楚仪的心沉了。
“告诉我，我的欢欢去哪了？我的女儿去哪了。”
“她——已经死了。”
王玉原本挣扎着想坐起来的身子听见这句话，骤然失了力。
泪从她的脸上滑过，滴到何楚仪的手上，让何楚仪感到滚烫。
“是在摔下悬崖那次吗？”
“嗯。”
像是所有的话都已经问完，王玉这回轻轻闭上了眼。
她早就感觉到了何楚仪与女儿的不同，但因为她不愿意相信现实，还一直做着家里恢复以往的美梦，所以她刻意不去多想，但现在她对常河已经死心，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她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现在，我可以去陪我的女儿了。”
她胆子小，一个人在下面一定很害怕。
她这个做母亲的，活着的时候很失职，死了就不能再失职了。
王玉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直到彻底没有。
“妈妈？”
何楚仪声音颤抖。
“妈妈？”
“妈妈？”
“……”
她哭着唤王玉，但是王玉始终不曾再有半点反应。
“阿欢！”
就在这时度秦终于带着徐大夫来了，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常欢，和闭上了眼的王玉，他仿若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麻烦您先给看看。”
他对徐大夫说，然后走上前搂住了何楚仪。
“徐大夫来了，先让他看看吧，好吗？”
何楚仪的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哭着点了点头，轻轻放下王玉的身子，任由度秦将她搂起来，给徐大夫让了位置。
徐大夫蹲下，用手撑开王玉的眼皮，摸了下她的脉搏，最后将手贴近她的鼻下，感受着她的呼吸。
何楚仪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们，心跳的很快。
没过多久，徐大夫站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
“唉，人已经没了，准备后事吧。”
说完，直接走了。
这村里只有他一个大夫，他每日都很忙，之后还要去另一家。
更何况，像这种妻子被丈夫活活打死的事，不是个例，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听到徐大夫话的何楚仪在瞬间就像是失了魂魄，她麻木的挣脱开度秦的怀抱，走向王玉。
“怎么会这样呢？”
她念着，像是在对王玉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会这样呢？”
她再次问，度秦走了上来，试图稳住她的情绪。
“阿欢——”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她没有管度秦的呼喊，反而魔怔了一般的重复着那句话。
“不！阿欢，这不是你的错！”
度秦急忙跑到何楚仪面前，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
何楚仪的泪再次掉了下来，她看向度秦，但好似也不是在和他说话。
“我早就应该杀了他。”
她语气平静，但透着冷气。
度秦知道她这是受刺激了，可他没有劝她冷静，而是将她搂进怀里，告诉她:“我帮你。”
何楚仪闭了眼，轻轻说了声:“好。”
但在杀了常河之前，她要先把王玉给安葬好。
她生前已经过的那么苦了，生后就不能再让她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度秦，我要先把她埋葬好。”
她抬起头。
“好。”
无论她现在想要干什么，他都会陪着她。
最后何楚仪背着王玉，将她带到了常乐跳下悬崖的地方。
度秦原本想帮她，但即使是走路跌跌撞撞，大汗淋漓，何楚仪也不肯，因为她一定要亲自背王玉，亲自带她去找她的女儿。
她想，常乐就是在这个地方失去了性命，她的灵魂或许也会在这处有所停留吧。
此处是山顶，山土很松软，何楚仪把王玉放下后，就开始直接用手挖土。
但即使土再松软，她的手心还是磨出了一道又一道红痕，有的地方甚至开始破皮流血，可她仍旧像感受不到疼似的，只是一直挖，不停得挖。
她是在用一种自虐的方式，减轻内心的痛苦。
或许身体上的疼痛，能够让她暂时忘记精神上的折磨。
“阿欢，让我来吧。”
度秦实在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但何楚仪挣脱开了，继续他之前的动作。
“度秦，你要是真想为我好，就不要拦着我。”
此刻的她眼里已经流干了眼泪，神情中只剩下了麻木。
“好，那我跟你一起。”
度秦不再试图拦着她，而是跪下和她一起挖。
从白天到黑夜，他们不知挖了有多久，终于那坑可以完完全全的埋下王玉。
但何楚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还是用手不停的挖着泥。
这次，度秦搂住了她，“阿欢，好了，已经挖好了，将王姨葬了吧。”
何楚仪的动作终于停止，她看了眼已经漆黑的天，点头说了句:“好。”
将王玉放下去，再给她盖上泥土，对于何楚仪来说是一件无比煎熬的事。
在重复盖土动作时，她不禁在想。
自己所处的一切真的是真实得吗？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王玉，真的就这样离她远去了吗？
明明中午离开时，她还是好好的，自己早上还给她喂了饭。
她好不容易答应了她，跟她一起走。
明明她们离幸福的日子就只差一步了。
为什么呢？老天为什么要如此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