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海的尽头(10)
常河走后,何楚仪强忍着疼痛将王玉扶到了床上躺下。
“妈妈,好好睡一觉吧,睡着了就没有那么痛了。”
王玉挣扎着想起身,“欢欢,你有没有事?妈妈没事,关键是你,你病才好,别因为你爸爸又严重了,你快点来躺着。”
何楚仪止住了她的动作,双手扶住她,又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
“我真的没事妈妈,等你躺下,我就也回屋躺着。”
听这话王玉才稍微安心了些,“那你别管我了,快去躺着。”
“嗯。”
何楚仪答应着,尽量与平常一样,看起来好好的走了出去。
为了避免跌倒,早已支撑不住的她才出门就立马扶上了墙。
常河是真的狠啊,对他的妻子女儿如此,他就是个纯粹的人渣。
她有关原主挨打的记忆只有回忆而没有实际的痛感,今天是彻底感受到了,她原本不准备对常河做什么,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恶人就该有恶报,就那么放过他似乎太容易了。
她用手扶着膝盖,走到水缸面前,里面倒映着的是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嘴角有着明显的淤青,脸颊肿了起来。
想着,她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用于夏天遮荫,四周围有帘子的帽子戴上,然后直起身子扶着墙出了门。
在走出院子之前,她特意深吸了好几口气,想要减轻疼痛,因为一旦出了这个门,她就要恢复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她不相信这个偏远渔村里的人,她的脆弱不但无法带来他们的同情,反而还会促使他们认为她处在弱势,想欺负就能欺负的更加肆无忌惮。
弱小,被那些人看到了,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
好不容易承受住了身体上一次次的煎熬,何楚仪总算走到了度秦家的院子外,她特地停下来,将帽子揭下,让原本系好的头发散开,用手抓了抓,让它变得更散乱,使自己看起来更可怜。
随后,她扶着院子的外墙,慢慢挪着步子到了院子的门前。
和上次一样,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何楚仪轻轻将手放在了门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往里看。
几乎是何楚仪才看了过去,里面正在剃着竹子的度秦就立马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在顷刻间交会。
在看见何楚仪的第一眼,度秦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慌,他立马站了起来,原本拿在手里的镰刀掉在地上,突然发出一道声响。
站在门外的何楚仪这时听见了来自屋里的一声咒骂,“干嘛呢!臭小子!吓老子一跳!”
但度秦像是丝毫没有听见这声音,他慌忙的跑了出来,随即关上了门。
站在何楚仪面前,他手足无措,刚想说些什么,但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他知道现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情急之下他拉住了何楚仪的手腕,将她往另一个方向带,说着:“不好意思,先跟我来。”
他握着何楚仪手腕的手很烫,几乎沁出了些汗,何楚仪也被这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但她也感受到,度秦虽然急,但手上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不过十几秒,他们就到了离度秦家不远的玉米地,恰好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脚度秦的爹度威也出来了,没有在门口看见想看见的人,他骂了声“臭小子”,又进去了。
玉米地里的玉米长得很高,能把进入其中的两人完全遮掩住。
等到完全安全,度秦才松开了何楚仪的手腕,他为刚才唐突的举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再次和何楚仪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此时的何楚仪双眼通红,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她只看着度秦,神情脆弱,却不说话。
“你怎么了?”
度秦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明显的担忧以及——心疼。
有那么一瞬间,内心有种冲动,他想把这个姑娘搂进怀里,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原本他们一起来玉米地就很不合适了,要是再做了其他亲密的动作,只会害了她的清誉。
所以他现在只能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但突然,面前的姑娘抱住了他,两只胳膊将他团团围住。
姑娘在轻轻的抽泣,哭声像一根又一根锐利的针似的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现在,他无法再思考他们的举动是否符合礼教,他只想用他的动作给她安慰,为她带来些许的安全感,所以,他原本悬浮在何楚仪身后的手终于轻轻的放了下来,拍着她的背。
度秦低声问:“是你爸爸吗?”
何楚仪轻轻“嗯”了一声。
度秦眼神暗了下来。
“很疼是吗?我知道的,现在这里只有我,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大声的哭出来。”
他温柔的抚着何楚仪头顶的细软的头发。
像是再也忍不住,何楚仪终于不再抽泣,而是哭出了声。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不知道究竟是做戏太深入,还是度秦的话让她有了安全感,何楚仪心里的一道防线溃败,她现在只想发泄自己的情绪,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为原主,为王玉,也为所有身在其中却真挣脱不开的人。
但,哭是没有用的。
只不过几分钟,何楚仪就渐渐从刚才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哭泣声渐小,她没有忘记今天来的目的。
“度秦,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我怕我之后会再去跳一次悬崖。”
“别说傻话!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要死也不该是你死,而是他们。”
他们?
何楚仪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他说的这个“他们”是还有他的父亲吗?她记得他似乎也是长期遭受他父亲的家暴,所以看到她,它应当也是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吧。
“可我真的很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我和妈妈明明对他百依百顺,家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我们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他,可是他还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现在感觉好疲倦,我只想轻松一点,是不是只有死才能让我解脱?”
度秦低下了头,唇靠近何楚仪的耳朵
“不,常乐,你听我说,死了不会解脱,这只会让那些人笑的更开心,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你才有机会离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