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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什么鬼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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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纤瘦的身子,正止不住地发抖。

    连抖,她都拼命地在控制,不愿被发觉。

    其实这些话,她早该听习惯了才对。

    可这回,她是真想去当尼姑。

    当尼姑,真有如此不务正业吗?

    侍女侍从们看着自家大殿下,旧的那些,也被龙王的骂声回忆起对她的瞧不起,便开始悄悄地同新的虾兵蟹将解释。

    解释水凰是一个如何胆小怕事的爱逃废物。

    大约就是两件事。

    一则,便是水凰当初带她二妹水岚去暗夜密林打野,想当着自家妹妹展示一把仙术,捉只瑞鸟当坐骑。

    结果水凰的二妹捉着了天界的太子,而她姐水凰去了三回,三回都被一只小白鸟啄得遍体鳞伤,狼狈地逃回东海三次。这三次,她都是奄奄一息地谋了个笑柄回来。

    约莫是被啄怕了,她胆小得再未好意思去谋出水的坐骑,上天都是翔云而行。

    她那微弱的仙法也就远近闻名,这事还以种暗讽的笔法记载在了《水仙广记》之中。

    二则,则是七百年前龙宫那事。

    那事,因比较近了,且此事一过,水凰损了自尊,逐渐地摆弄佛经,再不挨降妖伏魔之道,故龙宫都将此禁成秘谈。

    水凰听着水灵们的耳语,也陷入了回忆。

    逃?

    原来这也是逃吗?

    是从何时起,她才变成这般呢?

    在这方只论战绩的仙界,她是从何时起,才真正变得,不论做什么,都像逃呢?

    事情一定是,慢慢变成,这般的吧。

    那最后一件事是何时?

    七百多年前东海与魔界的厮杀杀进她此刻飘毛的脑袋。

    那几日,父亲带阿娘往天宫朝会,众仙皆在九重天,魔界便挑了近没落的东海练手。

    原只是场小孩的打闹罢了,魔王的一子一女总是这般四处闹玩。

    而她二妹自幼能打,也爱打,同魔王之子打去了天上,打离了东海,两兵之帅在远远的天上打得不可开交。此时魔界只有魔王的幼女和一众小妖,他们若入水,当不堪一击。

    只要她安然待在水下,坐镇龙宫,不会发生大事。

    这便是她二妹说的:战术。

    代价便是无数在水面上护卫水宫的水灵,水灵多,魔妖少,就算水灵们打不过,也能以多胜少,献祭般保住龙宫,保住她。

    她当时静静地守在水下,听着战报点点传来,先是死了几百,后来上了四位数,再后来,竟然有五位数了,其实也不算多,都是些虾兵蟹将,但她却一直流泪,为着“战术”,她强忍着不出水的意念。直到龙宫的水突然变得很红,她闻到熟悉的怪味,妖女挑衅的声音随着这血红传来,原来是她的水中坐骑,那条从她成年那日就陪伴她的远古鲸,被东海英勇赴死的水灵们召唤来,也马上要变成尸体。

    她出了水,被打成小鱼,又出水欲再打,她二妹却赶来救她,想将她推回水中,她极力推阻,魔王的一子一女将分神的二妹打出了水龙真身,召唤来了父王,和天界众仙,这战平息得很快。龙宫里,父亲在救二妹,众仙也为二妹忧心,慢慢地咬着耳朵瞅向她。

    她阿娘那次没有抓着她的手,而是扇了她一巴掌,又马上哭着跟她解释为何扇她。

    她右手紧攥着那只远古鲸的眼珠,跟阿娘笑着说没事。

    她强撑着人形回了寝殿,刚回去就开始呕血,她的眼前全是守卫在她上方的水灵的尸体,吐着吐着她的真身便出现了,她看向水镜,她身上没有一处完好,水将她翻了过来,她的肚子朝着天,每一片鱼鳞都往下渗着血,她用人形掩饰得这么好。

    这战,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错。

    是她不愿躲,不愿逃,自以为是,和魔界交战的结果。

    她翻着肚皮,翻了很久,直到她突然看见一片火光,那是见世火珊瑚让她看到的吗?

    她再醒来的时候,却完好无损。

    她的鱼命总是这么大。

    女子迷茫地回神。

    水凰其实,最恨逃,她很想同她二妹那般,同她父亲那般,甚至同那战中牺牲的水灵和远古鲸那般,护卫龙宫。

    可他们都叫她逃。

    因她不是龙,担心她堂堂东海水龙王之女,却一不小心翻了肚皮。

    自那时起,她不再出现在这些打斗中:既然身来是弱者,那就不要好强,不要去给强者,添麻烦。

    可如今他们却叫她站出来,去天宫选妃?

    她看了看那些咬着耳朵的虾兵蟹将,他们本就只是表面逢迎她,昨日她醒来,还听见有个侍女在编排她不自量力,去插足浮光和魔女人间一世的段子。

    她此刻才知道,曾经强者说让她逃,不仅仅是在保护她。

    而更是在摆布她。

    好,那她便站出来,让他们瞧瞧她是如何个胆小爱逃的本性。

    她欺身向前,将挡在身前,正和父亲争执不休的母亲轻轻置开。

    她指着额角的鱼鳞纹对着父亲水厉的眼,那双眼的上方镶了对她羡慕了几千年的龙角。这对龙角,她妹妹有,她弟弟有,她阿爹也有。偏她,龙宫的大殿下没有。

    龙角将她放不下的心底妄念逼出。

    这回她的喊声似誓要所有瞧不起她的水灵都听见,要他们将她看透,如此她就再无退路,世间任何暗处也能成为她的明处,她向骂了她几千年废物的爹喊道:“您没听见我说的吗?我刚刚已经跟你说了,我是一条鱼,这辈子就是一条鱼,鱼能飞天吗?天上有水吗?我上天,那不是一飞冲天,那是丢鱼现眼!”

    水厉也有些愣,不知从来听话内敛的女儿,怎会突地这样疾言厉色。

    那些话他说了几千年,她都是沉默听着,整个水宫都听了几千年。

    他今日,哪句说的不对吗?

    喊完这一段,在水厉的注视下,水凰发抖的身子慢慢平静,一种很寂寥的平静,像海里无辜摇动的水草,她习惯端持的那种气态。她心中念无妄心经,脑中一半是人间不得志的诗人唱的诗,另一半是自己的命运:“弟弟说了嘛,我毫无战绩。从前我以为浮光跟了我,对他有裨益,他能来水宫跟我过日子。如今他大杀四方,成了战神,成了天帝,我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若被选上,别说安定三界,一有战事,都赶忙来保护我,那真是大闹三界。至于生仙胎,生出来的,能是鸟当然好。万一是鱼呢?这辈子的命就和我一样。”她抬眼环视殿中的侍从侍女:“只能待在水里,才能护卫水宫。那去天上干什么?让他去添麻烦?”

    她看向泣涕得越发厉害的木嵩娘,转过头,头上的毛儿四面八方倒着方向。

    看完,她谁都不再看,谁都不在意似地朝着水光自言自语:“我并非假意要去大罗西天。修这仙道几千年,我一直好累……一直都好累。像我这般累的凡人很多,等我抵达无上佛境,渡了自己,便去凡间普渡他们吧。”

    一旁的水玺抱起小手臂,若有所思道:“原来姐姐口中常常在吃海鲜时念叨的放下,竟然是放弃啊。”

    水凰的头毛疼得发颤。

    木嵩娘终于再忍不住,施了道法将小儿子的嘴封了起来,水玺呜啦呜啦只吐出一堆泡泡。

    “所以,你只是害怕自己和浮光生出来的是条鱼?”水厉挑眉。

    水凰发颤的心很快又发起羞耻:她的重点是开头和结尾,不是中间她强扯上的浮光!是她看透自己这只能给龙宫添麻烦的鱼身,欲修佛道!

    她,她是当真想去当尼姑!

    未等她再生出辩驳的智慧,水厉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大,却震得水凰浑身上下每寸鱼鳞都在抖。

    “你当真以为,你是条鱼?”

    这一回,连木嵩娘都瞪大了眼。水玺也不吐泡泡了,连同水宫所有的侍从侍女,东海的水灵们,都体验起这股从骨子深处传来的,如海啸临前的,寂静的喧嚣。

    水凰疑惑地看向盯着自己的水厉。

    “我,难道,不是吗?”她小心地摸向自己的额角,七彩鱼鳞还在,不是坚硬的龙角。

    可此刻的她,不仅额角的鱼鳞,仿佛真身的每片鱼鳞,都急着要现出来,现出股期待。

    莫非她其实是条龙?只是现在她岁数还不够大,得长到三千岁才行?

    “你爹是水龙,你娘虽是乌木精,但不至于,生出一条鱼。”水厉摸向自己的额,龙角的韧感实实在在,他停了瞬,往那精神的方向道:“就算你是一条鱼,你在东海养大,早就养出龙灵。”

    “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水凰却因万念真龙,而将“龙灵”二字误会了。

    她怯中带怒地问父亲:“既然是这个道理,谁都能成为龙,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别说水凰,龙能被养出来一事,没有任何水灵知道。或许传说中听过,但从未得见,所以连传的都很少。

    也就谁都不信。

    木嵩娘,也不曾听丈夫,泄露过半句。

    “因为你是个废物。”水厉被女儿带跑,却还是毒道。

    水凰对这句话已听得习以为常,不欲和父亲争,只是略急:“我知道,我确实是个废物。那然后呢?”

    “废物一旦有志,就会生出妄念,有了妄念而不能如愿,会成魔,会向死。或者像你一样,一不愿成魔二不想死,便想着出家。”水厉想着女儿都要去当善财童子了,便毫无隐瞒:“你知道四海之内多少水灵吗?你知道本不是龙,后来却成为了龙的,有多少吗?”

    “有多少?”水凰几乎忘记了一切,此刻,身为小鱼的她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水厉哼笑:“我没亲眼见过。”

    水凰声音变得淡淡的:“那你就是骗我。”

    水宫瞬间变幻,水灵皆在这变幻中迷离消退,只为摇出那几万年前的光景。

    这是水厉的力量,只有四海龙王才能摇出的幻影。

    那时的龙宫还不在海,有遍地古木的山。雷雨交加的黑云下,毁天灭地的迹象在迸发。一条巨鱼破山而出,直指苍天,盖住了漫天的风雨雷电,又在苍天中销声匿迹,只留下一片寂静漂浮的龙云盖,龙云在沧海桑田的变化中渐渐隐遁。

    那是一只护卫苍生的鱼,不知怎么的,变成了龙。

    水厉收手,龙宫似恢复如初。

    侍从侍女们晃着脑醒来,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木嵩娘有些许出神。

    水玺虽然真身就是水龙,小小的心灵却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爹爹,那山里头怎会有只鱼呀?”水凰先是呆了好长一瞬,等到额角的鱼鳞好不容易不再发抖,她才在水厉面前露出孩童般的稚气,摇了摇她阿爹的手指,满是乖巧的模样:“鱼真的能飞上天吗?怎么才能变成龙呢?凰凰没看明白,您再给凰凰看下呗。”

    “你不是要出家当尼姑吗?”水厉丢开女儿的手,哼道:“现在你知道了,鱼也能成龙,你有机会凭自己的本事护卫水宫!若你还要去当尼姑,那就是逃!”

    逃——

    又是这个字。

    当尼姑——

    真的有这么像“逃”吗?

    水凰的大脑,一半佛道,一半仙道,两道拼杀,她仿佛背后长出一双眼,那双眼,看见宝相庄严的佛祖站在她的身后,轻搭上她头顶的最后几搓毛,使她不住地颤抖。

    远古龙的幻影已消失,此刻却找准时机,穿越几万年的光景,发起重重海啸,朝东海水宫蹿来,收了尖爪,停留在女子身后,和佛的身影重合,撑着这具为命运分岔颤抖的七彩小鱼仙胎。

    “不曾拿起,何谈放下?”

    “仙道,亦是佛道。”

    是心佛之声。

    她常听到的,那股伴她行走之力。

    只是今日,在她的头腔轰轰作响的,不止是佛声,还有龙吟。

    使那心佛声有些阴恻恻的龙吟。

    寝殿里,女子的阿爹、阿娘、小弟,一众水灵都在期盼地看着她。

    他们看见女子先是垂眸,再抬眸,那双双凤眼怯懦和张扬暗明交替,交来替去良时,就在他们满怀期待之中,竟然抖出一抹讪笑:“害,你就是骗我的。”

    说完,水凰闷闷地揉起方才被父亲丢开的手指,她环视一周,投向她的目光都写满了失望,她尬笑地朝他们摆摆手,又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不过是个谁都没亲眼见过的幻影。

    “我已经下决心要去当尼姑了。”女子低着头,话中有几分笑意,若不去看她那张凄凄的脸,还当真以为她是在笑得欢快。

    水厉瞥着女儿,在这修仙道上,她懦弱了几千年,竟然已经懦弱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刚刚自己摇出的这幻景,的确只是他的龙父还在世时,为激励那些疲于修炼的水灵,造的假象。

    但多少水灵见此像后奋起拼搏,放下了注定水中的命运,潜心修炼,对抗魔界。

    他冷笑着看向自己的废物女儿,说出来的话仿佛提刀向猪般狠:“是吗?不顾父母养育之恩,剃发出家,你认为佛祖会收留你吗?”

    在水凰那双略微抬起,露出疑惑的眸中,水厉的笑愈发阴寒:“你若是此番不上天,我便亲面佛祖,道你抛父弃母之过,你的佛祖见你是这种遇事就躲的废物仙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他是将你骂走呢,还是将你逐走呢?”

    木嵩娘被丈夫这番言论惊得缩脖子耸肩,水玺的嘴也长“哦”出一个巨大的气泡。

    连水凰也抬头笑了。

    似乎除了她偷偷下凡境历劫那次之外,她作为东海水宫大殿下,一条著名的小鱼,一直在遭受这种摆布。

    但这一回,七彩小鱼的内心却不似从前那般煎熬。

    更甚的是,她竟有一丝丝,希望被这么摆布。

    但是因为极大的自卑,她只能继续自嘲道:“我上天做什么呢?我这种废物,又不可能通过的。”

    “去为东海,为四海,求得成龙的天机,哪怕你不成龙,也去造福四海水灵,这样够了吗?”水厉摇头斥她道:“至少不要未比就逃!”

    见妻子对自己之言目露疑惑,他只得暗暗同木嵩娘传音道:“先哄她上天,让她去和浮光培养培养感情,总比去当尼姑好。”

    水凰头顶剩下的毛在水中飘飘摇摇,仿佛要带她飘去天上。

    她摸了一把,将它们摸得安稳些,咬了咬牙,朝水厉开口道:“要如何才能知道鱼能成龙的天机呢?”

    “这你就得问浮光了。”水龙王捋了把龙须,将长吁气的木嵩娘一把搂过拉走,水玺也一步三回头地跟了上去,边走边带出一路的气泡。

    水凰耳旁,她爹的耳音传来,只有她能听见,听得她整个鱼身都红了个透:

    这是天界机密,我这也看不到。你若成了天妃,同他双修,一解他的心疾之苦,或许他会告诉你。

    此刻的九重天,年轻天帝正在寝殿之中描画着一副女子肖像。

    或许,幸好因那女子是个“假人”,他才能这样毫无顾忌地描上她在凡境中的面目成千上万次。

    魔虫怨灵却只管双修那事,她极其厌恶沉默,恨恨开口道:“别批奏折了,成天就是批奏折,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双修!是双修!”

    “算我求你了,我魔主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拜托你让我亲近亲近女子吧”

    男子正描完画上女子最后发上最后一笔,对这女怨灵冷声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借我和女仙双修,换个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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