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只余一人(梦上)
“日隹,日隹,你为何夜夜立于门前?”
“日隹,日隹,今夜我也睡不着,你再同我讲讲军队里的故事吧?”
“日隹……”
声音渐行渐远,安澜再醒来时,安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切安父通敌叛国的罪证最终陪葬于一场大火,毁于一旦的,是除了安澜之外的,所有。
而他,是埋伏在安府,高高在上的军官——时淮。
自以为的了解,结果到头来,就连所谓的名字都是他精心设计的一环罢了。少的寸水,足以覆没一整片良田,或许在他眼中,此非良田,人非良人。
“小安,小安。”
是鸨母在轻声唤她。
安澜揉了揉发痛的眼睛,枕边湿了一片,五指使不上力,掌心也湿润黏腻。她起身坐在梳妆台前,眼眶被一圈自然而可怖的紫红色描边,唇色却因失了血色而异常苍白。她熟练的为自己抹上胭脂,佩戴上华而不实的饰品。
镜子中的人手抚摸在自己的面容上,直到指尖再次传来一阵湿润的感觉,眼中的错愕与惊恐才在波澜的一小片平静中被掩饰得了无踪迹。
她推开门,接过鸨母身边一个侍者手中的面具。身着光鲜亮丽的女人弯着眸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更甚的欣赏。
还没等她开口,收回目光的鸨母上前拉过她的手,细嫩的手掌此刻被她轻轻揉捏着,如同雕琢一块精致无瑕的玉,“小安,今日你不必上台演出了。”
安澜有些不解,却也轻声应下,没有提出过多的问题,在这种地方,多说多错。
正欲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鸨母却先一步松开了她,看着她手上的面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安,今日虽不用上台表演歌舞,有位客人却点名需要你的接待。”
安澜心头一颤,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蹙,无神的眼珠此刻却流露着害怕的情绪,“您曾说,只要我能一直夺得魁首,便不用接待客人。”
“您说过的!”
她紧紧攥着面具,生怕一个疏忽,便错过了什么足以毁了自己的字眼。
她甚至不敢崩溃,无意义的情绪只会让她连最后的底线都守不住,明明无法沉溺在纸醉金迷中,被迫成为供人玩乐的傀儡,苦苦挣扎。
“小安,别怕,妈妈不会害你的。”
鸨母轻笑着,温柔的话语缓缓从她张翕的唇瓣吐出,眼神中却不带一丝笑意,示意一旁的侍者“安抚”安澜的情绪。
侍者接到指令,紧扣住女孩的双手,将她重新拖进房间,鸨母紧随其后关上了房门。
“小安,这次情况不同往常,这位客人也承诺过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鸨母看着被绑在木椅上的女孩,手指轻抚在她的面颊上,薄薄的一层胭脂无法掩盖她清秀的面容。
她拿过安澜手中的面具在她脸上比对着,这张面具是她为安澜精心准备的,虽然覆盖面积不大,却也恰好起到了保持神秘感的作用。安澜是她最满意的孩子,是她们醉春阁的招牌。
看着她逐渐痴狂的眼神,安澜眼底的恐惧蔓延渗透,“可以告诉我,客人是谁吗?”
鸨母用手中的折扇半遮面,在那份只能猜测的不过一定说不上美好的笑容中,安澜的心一点一点如坠冰窟。没有拒绝的权利,甚至连知晓客人身份的权利,她都没有。
鸨母离开的时候看着麻绳在女孩手腕上勒出的红痕不免有些心疼,亲自为她松绑后,在外面用门闩将她锁在屋内。
窗户没锁,鸨母并不知道,安澜会武功。
所以当她悄无声息地翻窗离开时,没有一人察觉,尽管一门之隔,有着驻守她的人。安澜心里有些打鼓,如果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只身一人,没有带走任何。
她盲目的走在大街上,和日隹……不,应该叫时淮,相处了多久来着?她曾记得,这位军官告诉过她,或许是六年零一个月,还是五年?现在应该是六年了。
他算的比她清楚,他心算什么,都比她更为慎重,或许从最开始的受伤,也在他的算计之内,此间包括自己的善良。
又是一年冬。
大雪。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平日里热闹的街道,此刻也寂静十分,没有了商贩的吆喝,也没有了小孩的玩闹声。安澜记得,前几日雪还没有下得这么大,还有不少车辆穿行。
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她没有钱,买不起食物也买不起伞,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去哪,本就没有目的地,哪怕就这么倒在雪地里,也不会再有人在意,她终究没有时淮那种运气去遇见自己。
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在寒风的一次次拥抱中重新变得干涩。她只能红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