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能叫她主动退,总好过被人退
鼻腔里蓦地闯进一股浓重的酒气,还混杂着淡淡的药味。
沈清欢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稍一抬头,入目便是脖上的喉结,再抬眼便是带着薄醉的眉眼,她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把人猛地一推。
起身时那“咚”地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就看见裴行远捂着后脑勺,眉头紧蹙,很是痛苦的样子。
沈清欢呐呐站在一旁,“你没事吧?”
她实在不知道她推的那一下有那么大的劲儿。
裴行远许是缓过神来,掀开眼帘,扫了她一眼,表情阴冷中又隐约藏着一点埋怨。
“很疼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睁眼说着瞎话,“我也没使多大的劲儿。”
裴行远又闭上眼,淡声道:“帮我叫人进来。”
沈清欢哦一声,扬声喊来外头的竹柏。
她看着竹柏扶着裴行远出了门,缓缓地吁出一口气。
只是气还没出完,裴行远就忽然停住了,回过头来望着她,一字一句道:“竹柏,叫二小姐把药煎了。”
“是。”
听着这话,沈清欢胸间的一口气都岔了一下。
等人走远了,她忽地想起裴夫人来,目光在屋子里搜寻了一番,似乎没见着什么画儿,连山水画都没一幅,不免有些失望。
正准备走呢,竹柏左手拎着个药炉,右手拿着一帖药就朝她走来。
她和竹柏面面相觑。
“不是吧竹柏?你真要我煎啊?”
竹柏不好意思似的,“这个是公子的吩咐……竹柏不得不照办。”
沈清欢清了清嗓子道:“竹柏啊,咱们做人得变通是不是?你就说是我煎的不就得了?”
“那不行……”竹柏讪笑道。
“怎么就不行了?这又喝不出来。”沈清欢反驳道,“不然这样吧,你来煎,等你煎好,我再回去。”
“这……”
“竹柏,我可是为了你,才去劝你家公子的!”
“……行,我来煎。”
沈清欢笑盈盈道,“这才对嘛!”打死她也不会给裴行远做这些事。
于是两人到了廊下,竹柏利落地将药倒进药罐里。
“你家公子睡下了?”沈清欢问。
“是。”
“不用再找个大夫瞧瞧吗?”
“不用。”
“你家公子是跟人打架了么?”
“……不是。”
“你家公子有喜欢的姑娘吗?”
“……大约没有吧。”
“你家公子二十一了吧?”
“是。”
“是有什么病吗?”
“当然没有。”
“那你家公子待你好吗?”
“挺好的。”
“你家公子跟沈夫人关系不好?”
“不太好。”
“那他在查沈夫人吗?”
“是……呃不是……”
竹柏一脸惊愕,“二小姐……”
沈清欢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竹柏拿着蒲扇,哀怨地扇着火,“二小姐,你太奸诈了。”
“我哪有?”沈清欢笑道,“就当做是我帮你劝你家少爷的回礼吧!”
竹柏眼神仍是哀怨:“我不是已经帮你煎了药吗?”
沈清欢语塞,强词夺理道:“这药其实本来就该你煎的。”
竹柏不作声了。
好容易等药煎完,沈清欢人刚站起来,又坐下来,“我等你家公子醒来再走吧,免得待会你挨骂。”
裴行远这一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
竹柏端着汤药进房时,沈清欢也豁出脸面地跟着进去了。
临近日暮,屋内光线已经有些昏暗。
见着沈清欢进来,裴行远明显地愣了一下。
竹柏垂首道:“二小姐非要跟着进来……”
裴行远嗯了一声,示意他将汤药放下。
沈清欢原先是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屋内的东西,竹柏退了出去后,一时之间竟然静得很。
不过她没让这安静持续太久,她强装自然道:“你好些了吗?”
“托你的福,还没死。”裴行远说完,端起桌上的药,“没下毒吧?”
沈清欢扭过脸暗暗白了一眼,随即端起礼貌的笑意:“我哪敢呢?”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裴行远语气漫不经心似的,“你要是敢下,我咽气之日,就是你被赶出沈府的时候。”
她抿着唇没有应话。
这人真是,一刻也饶不了人!
裴行远仰头将药一口气喝下,将碗放回了桌上,望向她,“还有事儿?”
沈清欢忍了忍气,道:“早先不是问了你杜家的事儿吗?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嫁他?”
她心头一窒,“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
“提醒你一句,别以为他们会怎么样为你着想,若是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你就是他们手下的一颗棋子,分分钟会被牺牲掉。”
这话她听在耳朵里,却不知道裴行远的意图,是真的是关心,还是挑拨呢?
她目光落到他脸上,试图看清他是什么表情,可他们是有些距离的,什么也没看懂。
“你是说沈……我父亲也会利用我吗?”
裴行远嗤笑一声,“这就得你自己去看了,至于我昨日说的话,其实也不单指杜家,不管你是嫁李家、林家,还是王家、郑家,只要是对沈家有帮助的,在我这里都不能成。”
沈清欢心里咯噔一下,缓缓看他:“为什么?”
裴行远别开脸,“至少目前还不行。”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的事没做成,他们给我定下的亲事,定一桩你就要毁一桩是吗?”
裴行远没有言语。
“那我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沈清欢笑道。
“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裴行远淡淡道。
“不会忘。只不过我人微言轻,他们真要定下来,我就是反抗也无济于事吧?”
“这个你不用操心。”
“好。”沈清欢望向窗外,“天儿也晚了,我该回去了。”
裴行远起身替她开了门,“二妹妹路上小心。”
她点了点头,提起裙角迈过门槛,往门外走去。
“公子,二小姐怎么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竹柏小声道。
裴行远觑了他一眼,“往后不该说的话,少说。”
竹柏缩了缩肩膀,闭上嘴巴。
裴行远望着那抹杏色衣摆消失在拐角,其实他暗地里使些手段,也能叫那婚事告吹,只是他心里总不愿意这样做。
能叫她主动退,总好过被人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