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怎么着也不会叫她孤独终老
裴行远一时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沈清欢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很快，他便将这种想法产生的原因，归结为怜悯。
因为他们同样都是失去家人的孤儿。
只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更幸运一些，算得上衣食无忧，也还有些真心待他的人。
而她原先却是独自一人流浪，过着孤苦无依的生活。
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在沈家，而是在他从老家祭祖完，准备回锦州的路上。
那时正好途经一片山林，马车车轮坏了一边，只得停下来休整。
竹柏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话，他实在烦闷，便拿着干粮坐到了稍远的地方。
沈清欢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趁他不备抢走了他放在一旁的干粮。
若是换做平常，被抢走便也就罢了，一块大饼而已。
可那时他胸中堵着一口郁气，正愁无处发泄，当下便揪住了她的衣颈，将人掼到了地上，准备挥拳相向。
谁知挣扎间，她头上的小帽落下，他才知道竟是个女子。
他一个怔忪，尖锐的指甲便挠上了他的脸颊，他只得奋力制住她。
也许当时的情境激发了她的求生本能，又也许是她本来就那样蛮横，他颇费了些气力才将她压制住。
他是不想为难她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家，不用想也知道日子过得艰难。只是他一个男子，被一个小姑娘抢了东西，总有些说不过去，是得给她点颜色瞧瞧吧？
哪曾想他还没开口，她就极力挣扎，反身咬上了他的胳膊，往死里咬的那种。
若不是亲眼见着是这人咬的，他简直要怀疑咬着他的是什么恶犬，甩也甩不掉，像是要把他的肉咬脱下来。
直到竹柏带着人来，才将她从他身上扯开。
那时他被巨大的疼痛感侵袭，但看到她奋力挣扎的样子，他居然还能分神地想着，曾有一回跟着齐师傅去打猎，那只落在陷阱里的小虎崽，也跟她一样张牙舞爪的。
生得一副人畜无害、瘦弱单薄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却是那样决绝、执拗而又……狠厉的。
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能在沈府时就一眼认出她来？
大概是他后来再没见过哪个姑娘像她那样让他印象深刻吧？
以至于那晚在荒园里，他以为她还会再度上演那样的场面，结果却是……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惊颤又哀恸的样子。
后来，竹柏问他要不要将她送去官府，他也犹豫着。
还是齐师傅出面替她求情，他才作罢，并且还同意带她一起走出那片山林。
他记着是一起同行了两三日吧。
齐师傅还来问他能不能让她一起坐马车，他没有反对。
只不过那几日，她依旧是和齐师傅形影不离的，像个小跟班，而对他，是避之又避。
再后来，他们在进城之后就分开了。
他继续往着锦州的方向，她就不知往什么地方去了。
因着齐师傅的缘故，他也隐约知道她家人已经没了，于是便给了她点银两以及干粮。
他对她是有那么点恻隐之心的。
因为那时，他刚从齐师傅口中得知父亲遇害的真相。
他原以为他是幸运的，在父母双亡之后还能得到别人的鼎力相助，谁知，不过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本质上，他跟这个姑娘的处境没什么分别。
齐师傅临走前告诉他，“小满，那小姑娘一个人都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走到这来，你又有什么理由去逃避？难不成你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吗？”
“不管你想做什么，师傅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他看着这个满脸都是刀疤的男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母亲给他的小名是满，可他哪里能得圆满？
裴行远这日去了百花巷，齐昀在那买了一间小宅子。
齐昀端上了一壶茶，“怎么着啊？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裴行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点小伤。”
齐昀摇了摇头，“你呀，就是找罪受。”
裴行远抿了一口茶，“沈怀明那边如何了？”
“都按你的意思做了。不过杜家那边我有点担心，要是给了钱把窟窿填上，岂不是前功尽弃？”
“放心吧。”裴行远闲闲道，“这婚事成不了，不单是成不了，还得让杜家恨上沈家。”
“你想出主意了？”齐昀问道。
“差不多吧，等沈怀明回来再说。”
“他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吧？”
“快了，沈老夫人的寿宴他总要回来的。”
“行吧，那就等你好消息了。”齐昀摇着扇子，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你不是叫我查杜家那小儿子吗？倒真让我查到些东西。”
“什么？”
“你别说，这人可真是谨慎，要不是我心细，还发现不了。”齐昀卖着关子。
裴行远淡淡睨了他一眼，“你讨打是不是？”
“行行行，你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我查得这么辛苦，还不给我说说？”齐昀叹气道，下一瞬看见裴行远的神色，忙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没想到吧？”齐昀感叹，“也真服了这俩夫妻，你说沈怀明知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的话，那他可真是狠心了。”
“知道又怎么样？”裴行远把玩着茶杯，“他那样的人，对一个半路来的便宜女儿，能有什么感情而言？”
齐昀叹了一口气，“也是可怜，以为认了亲能享受荣华富贵，谁曾想会是这样？”
裴行远没有吭声，但他脑子里突然浮现起那日沈清欢强颜欢笑的模样，当时得知他要插手她的婚事，立马就变了脸，最终还是答应了。
看得出来，挺勉强的。
他莫名生起几分烦躁，她以为她一个姨娘所出的女儿，沈氏夫妇对她的婚事，会上心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倒也是能理解她迫切嫁人的心思，只不过沈家选定的人选，是一个也不行的。
罢了，等他的事情成了，若是她真想嫁，他也可以帮她找一户好人家，算是补偿好了。
毕竟他们曾经算是有点小旧情，她也勉强……还算听话，怎么着也不能叫她孤独终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