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伸这么长了吗？
沈清欢收回视线，状若自然地夹起菜来。
用完晚饭，闲话叙过几轮之后，众人便散了。
回了秋水苑，柳姨娘便开始沐浴更衣，等着沈怀明来。
看着柳姨娘满怀期待的样子，沈清欢开口：“阿荷，你说父亲今晚会过来吗？”
阿荷面上似有纠结，支支吾吾道：“会的罢！”
只是从日暮等到月上柳梢，也没见一个人影到秋水苑来。
眼见着柳姨娘脸色哀戚起来，沈清欢道：“好久没听姨娘弹曲儿，今晚给欢儿弹一曲吧？”
柳姨娘兴致恹恹，到底还是叫下人捧来了琵琶。
片刻后，如泣如诉的琴音贯入耳中，时而轻缓如流水，时而迅疾如骤雨。
柳姨娘曾是青州花楼里的一名乐妓，听说她和沈怀明第一回见面，她便紧张地奏错了曲，是沈怀明替她解的围。
沈怀明在青州时，便多次捧她场，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起来，后来沈怀明便替她赎了身，做了一段时间的露水夫妻。
沈清欢看见屋外的沈怀明，有些错愕，正想起身行礼。他摆手示意不用，静静听完一曲。
柳姨娘奏罢，抬眼就瞧见了沈怀明，“呀，老爷！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
沈怀明这才缓步跨进屋内，“无妨。”
沈清欢起身行了礼，又应了他的问话，无非是衣食住行之类的，说完屋内便静了下来。
柳姨娘使着眼色，似乎是要她多说些话，只是她实在憋不出话来，便硬着头皮提议让姨娘再奏一曲。
沈怀明也无异议。
其实，柳姨娘说话颇为爽利，不过奏琵琶时，低眉信手，格外楚楚动人。
她初见时觉得稀奇，求过柳姨娘教她，柳姨娘捧着她的手细细瞧着，说：“你可别找这个罪受了。”
她为此恼了好一阵儿。
见沈怀明眯起眼来，似乎是沉浸在乐音中，沈清欢忽然觉得自个儿有些多余了，便悄悄退出了屋。
次日晨起，久不见柳姨娘起身，她便自个儿去了锦春堂请安，自是见到了脸色不佳的沈夫人，被好一顿阴阳怪气。
沈清欢见怪不怪，好脾气地搪塞过去，又顺嘴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谁知道，前脚刚出了院，后脚就碰见了施施然来的裴行远。
沈清欢垂着眼，行了礼：“裴哥哥安好。”
说罢，便打算绕过他走开。
“二妹妹，”裴行远叫住了她，“近来暑气旺，我给二妹妹备了消暑的甜汤，二妹妹可记着了。”
沈清欢抬眸望去，人已经走进院里。
她蹙起眉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傍晚时分，下人们将吃食一一摆上，银丝肚、葱醋鸡、汤浴绣丸、茭白鲜、豆腐羹，都是她们寻常的菜式，只是还另多了一样。
她叫住拎着食盒的婢女，“今日怎多了一样？”
“姑娘今早儿说天热，特地给了食谱让小厨房做的冰糖百合马蹄羹。”
沈清欢心下一沉，好半晌才问，“我让做的？”
“是呢姑娘。”
沈清欢端详起面前的人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烟儿。”
这人，莫不是裴行远安插的人罢？他的手都伸这么长了吗？连她们院子也有人！
沈清欢一阵气闷，忍了又忍，不耐烦道，“下去吧！”
等人走远，正想叫阿荷把东西倒了，不明不白的东西哪能随便吃？
好巧不巧地，柳姨娘这时正进了门，沈怀明也来了。
沈清欢心里戚戚，怎么沈怀明也来了？裴行远不会在这里放了毒吧？
转念又想，估计是不会的吧？若想要她的命，早就要了，也不会今天专程提醒她。
柳姨娘差人多摆了碗筷，往桌上一瞧，“咦，今日倒有新菜式呢！”
沈怀明闻言，也跟着看了眼，目光一顿，“这东西府里少做，倒是在你们这见着了。”
沈清欢打量着他的神色，硬着头皮道，“偶然在书上瞧见，便想叫厨房试试。”
沈怀明嗯了一声，便拿起勺子舀一口，送进嘴里，“糖可少放些。”
沈清欢和柳姨娘对视一眼，应道：“好。”
“老爷之前吃过这东西？”柳姨娘也动起勺子，尝了一口，“我吃着倒还好。”
沈怀明没再出声，他嘴上说着甜，但还是都把一整碗都吃完了。
沈清欢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不是巧合吧？
这么正好，就是沈怀明喜欢的。
难道这东西根本不是给她准备的，而是想给沈怀明的？
这么想着，她突然又开始不安起来，不会真下了毒吧？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柳姨娘问。
沈清欢笑道，“天儿太热了，有些受不住。”
“这院子，是热了些。明儿个我让阿忠收拾个新院子出来。”沈怀明抿了口酒道。
柳姨娘面上欣喜，很快又压制下来，“那便多谢老爷了。”
沈清欢倒没有柳姨娘那么高兴，还是跟着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她有些担心，明早儿起来，听见的是沈老爷暴毙的消息。
那她跟柳姨娘，小命都难保，还想什么换院子的事呢！
沈清欢就这么忐忑地用完了晚饭，回到房里，她压低声音问：“阿荷，咱们院里的烟儿，你知道是什么来头吗？”
阿荷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阿荷来时，她便在了。”
“你进这院子时，她便在了？”
阿荷点头。
沈清欢努力回想，脑子里仍没有这个人的半点印象，所以，烟儿是三年前就被裴行远安插在了她们院中吗？这三年，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吗？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的，可这一下子真确认了，她忽然起了一阵寒颤。
这人实在是危险，她真得想法子摆脱他才行！
换院子的事很快便让沈夫人知道了，听说在屋子里砸了好些东西。可这事儿是沈怀明亲自吩咐下来的，她脾气再大，也不敢置喙些什么，只能咬牙忍下。
本来沈夫人就她们看不顺眼，现在看她们的眼神是越发地狠厉了。
沈怀明只有一妻一妾。
有时候沈清欢也在想，沈怀明若是多几个姨娘就好了，她们便不至于独自承受沈夫人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