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想象与眼界的比拼
沈一清足足潜下水三趟，才找够了想要的数量。她随手拿起厨师服的外套擦干身体，穿上里衣。
“好了，你可以继续钓鱼了，充。”
早津田充这才老老实实地转过身，看到她如同海藻般的长发紧紧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一清同学，你……不惜下水也要筹措到的素材，到底想做什么样的料理？”
她笑而不答，举起了手中的水桶，早津田充连忙探头往里面看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水潭里居然能找到这个？！那么……一清同学你想做的料理是——”
沈一清简单地口述了自己想要做的料理，早津田充已经兴奋地快要蹦起来了。
“这个一定能行，太好了！”
把水桶和早津田充一并留在水潭边，她得去再筹集点蔬菜一类的食材。沿着溪流往回走，她又往山坡上走。静下心来，静静地观赏着远月度假村的景色，才发现这里的食材比想象中还要多。
有放养的野兔、野鸭，还有……那个是鸡。站在高处眺望，一番搜寻下来，终于让她找到了紫苏与香茅。
“一清同学——我钓到了哦，你看，这个是香鱼！”
早津田充远远地朝她挥手，献宝似的把桶提过来，里头除了她刚才捞到的食材外，果然还有两尾香鱼正在缓缓地游动着。
“做得不错，充。”
她从早津田充手里接过水桶，对方连连摆手，表示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女孩子来。
“不，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给你做……到那边的树丛里去，给我掏几个鸡蛋回来。”
早津田充用力点头，把水桶交给她之后，顺着她指的方向钻进了树丛。几秒钟之后，鸡叫声、早津田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我……回来了，完成任务了……”
早津田充抱着四五个鸡蛋出来，也怪不得他连头顶上都有鸡毛。
“辛苦了，我们现在回去吧，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
回到了料理教室，不少学生也已经回来了，他们手里基本都提着水桶，看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鱼料理。
“啊哈哈——大丰收！”
一位小麦色肌肤的女孩提着一只拔了毛的整鸡，走进了教室。她的声音有些高昂，吸引了教室里的绝大部分目光。跟在她身后的粉发女孩显得有些惴惴不安，拉了拉她的衣角。
“千穗理，太大声了啦……”
“哎呀，一时高兴就忘记控制音量了。”
两个女孩一动一静，看起来很是和谐。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她们抓了一只鸡，作为食材。
“怎么还有鸡……可恶，现在改变要做的东西已经来不及了啊。”
离她们比较近的几个男生在小声嘀咕，她耳朵很尖，敏锐地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可她却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有的哦！不光是鸡，这片土地上还有野兔、杂交鸭，但是，大家都一窝蜂的跑去钓鱼了呢，是因为提到日本料理只能想到鱼类吗？”
沈一清差点笑出声来，她的无心之语，估计能戳碎这班里不少学生的玻璃心。果不其然，盯着她们的眼神都变得不那么友善，在她身后的粉头发少女显得更紧张了。
“好了，别说了啦，千穗理……现在开始烹饪吧。”
被称作千穗理的少女拍了拍脑袋，把鸡豪迈地放在了桌上。
“好——请理织先按照我们事前说好的，开始准备料汁与蔬菜吧，谢啦！”
说完之后，她利落地斩去了鸡脚，把鸡头和脖子也一并剁掉，再沿着鸡的脊梁下刀，将其劈开。翻过面后，在鸡胸、鸡翅和鸡腿处都切上了花刀。速度很快，这一套动作下来，都没有超过两分钟。
沈一清在内心小小地惊叹了一下，但现在，应该不是专心看别人烹饪的时候，她的料理也得尽快开始。她捞起桶中的两条香鱼，利落地宰杀，小心地取出内脏，以免碰破，让鱼肉沾染上苦涩的味道。
“充，把我切好的这条鱼肉，按照制作虾滑的方式做成鱼滑，打两个鸡蛋进去增加粘稠度，调料则替换成最低限度的土豆淀粉、盐、味淋、薄盐酱油，让风味不要过于突出，动作细致一些。”
“是！”
早津田充接过她手中的鱼肉，分成了两份，一部分用料理机打成鱼肉泥，另一部分则手动切成鱼肉糜。
另一条香鱼，则被她去皮后，片成了几乎透明的鱼片，放到冰箱里冷藏备用。
趁着他正在制作鱼滑，她用剩下的香鱼骨、鱼皮，还有她不惜潜水也要获取的重要食材——「大和蚬」，一齐放到汤锅内熬煮，制作她料理最为重要的高汤。
蚬，一般我们称为「蜊仔」。它生长于各地小河川、养殖池塘及湖沼，外形接近正三角形，壳长细高而突，出前后缘略直，前后端稍尖，尤以后端延长而成角。
在日本最为常见的，就是「大和蚬」了。从外形看，它和花蛤几乎没什么差异，不过壳子是黑褐色的，壳长一般在2-3厘米左右，较大的也可达5厘米。
沈一清小心控制着火候，想要汤清，必须得小火烹饪，小心地滤去杂质。还好，远月的料理教室一切烹饪道具都一应俱全，她熬煮二十分钟后关火，小心地加入一小勺薄盐酱油调整口味。
“完成了！麻烦审查！”
刚才那位元气十足烹饪鸡肉料理的女孩子是最先完成的，她手中端着一盘烤鸡，与那位文静的女孩子站在一起，等候着审查。
“哎呀，真厉害，居然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还好吧，毕竟不能让乾前辈久等，请用！”
乾日向子举起筷子，夹起一块烤好的鸡肉。咔嚓一口，焦脆的口感与鸡肉的鲜美多汁已经传达到了空气中。
“哎呀……这个做法真的很新奇呢，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想到的吗？狩野千穗理同学和远山理织同学。”
“是的！这道菜是由地中海风情烤鸡延伸而来的，我先使用了盐与柚子胡椒来涂抹腌制鸡肉，烤制时也特意调制了味淋、清酒、酱油、蜂蜜等材料构成的烧鸟酱汁，原本底下应该铺着的番茄也换成了京葱，上面还撒上了磨碎的紫苏叶，最后再把完整的紫苏叶放在上面作为其点缀。”狩野千穗理一口气介绍了一大堆，配上她自信满满的笑容，显得十分真诚耀眼。“也多亏了理织同学，她对日本料理很是了解，酱汁就是她负责调配的！”
远山理织也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所以这是根据地中海风情烤鸡为理念，用烧鸟的调味方式再构成的……也就是说，是日式风味烤鸡。”
乾日向子温和地笑了，点了点头。
“做得很不错，你们合格了。”
这么快就出现第一组合格者了，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焦灼。早津田充也忍不住去看沈一清脸上的表情，发现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己原本慌乱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鱼滑做好了，一清同学。”
“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开始进入收尾工作了。”她似乎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继续指导着早津田充的工作。“接下来，你把刚才采集到的紫苏用盐水快速焯过后，拧干水分，加入高汤浸泡。”
刚才制作好的高汤已经提前放置在一旁备用，她拿过早津田充做好的鱼滑，戴起手套，抓起一团将其搓成大小适中的圆球，放到锅内用清水煮至刚刚浮起，就赶快捞出放到冰水中，让其快速冷却。
再取出刚才片好冷藏的香鱼片，一片片地包裹在这个球体的外面，让它像一朵洁白的蔷薇般绽放在自己的手中。
最后再用漏勺小心地托着这朵“蔷薇”，快速地放到沸水中烫个七八秒就捞出，放置在碗中。小心地淋上高汤，配上焯水后的紫苏，再将香茅切成小片摆放在鱼肉花之上。
“完成了，可以端上去了。”
她如同主厨般发号施令，早津田充小心翼翼地，把用漆器装盛的料理端到乾日向子面前。
“哇……居然是盖好的漆器装着的料理，真让人期待啊，这是什么？”
沈一清微微颔首，朝着乾日向子弯了弯嘴角。
“乾主厨，这是我以河鲜为主体，所制作的「椀物」。”
居然在这种场合做出这样困难的料理，不少人都为之侧目，当然泼冷水的人也不少，一些窃窃私语很快落进了她的耳朵。
“真的假的？她是中国人吧，怎么可能在这种限制素材的条件下做出「椀物」啊……真是不自量力。”
她仿佛没听见似的，安静等待着乾日向子的评价。
“这清澈见底的高汤，宛如蔷薇般盛放的椀种，还有作为椀妻的紫苏叶……”她深深地嗅闻了一下，露出了微笑。“你没有忘记最重要的香料呢，香茅有一股柠檬的清香，可以代替难以寻找的柚子碎。”
她端起碗，小口啜饮着。
“光用香鱼做的高汤能好喝到哪里去……”
说这话的人，下一秒就乾日向子的话被光速打脸。
“好鲜美的味道……你居然能找到‘蚬子’，我迄今为止出过无数次这个课题，但能找到‘蚬子’来制作高汤的，你是头一个！”
“乾主厨也很厉害，一下子就尝出来了。没错，这道高汤的主角并不是香鱼，而是大和蚬。”沈一清抬起手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您的课题真是富有创意，我也是豁出去了，干脆潜进水潭去寻找更多可能的食材啊。”
她拿起筷子，轻轻地夹起“蔷薇”的花瓣。切得近乎透明的香鱼片只短短焯水了几秒，但依旧入口即化，作为内芯的香鱼滑则紧致q弹，赋予了全新的口感。
“好厉害的弹力，几乎不输虾仁了！我吃过无数次用香鱼制作的料理，去年甚至还有个学生想出了带面衣油炸的办法……可是仅凭食材本身就把河鱼变得如此有嚼劲的，还是第一次。”
连续两个第一次，众人的目光或敬佩或嫉妒，但没有一个人再敢议论她。
乾日向子美滋滋地吃完了她的料理，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毫无疑问，合格——吃了这么美妙淡雅的「椀物」，让人胃口大开呢，其他人也要加油哦，时间结束之前重做多少次都是可以的~”
教室内哀嚎遍野，甚至有人跑出去重新寻找更多的素材。沈一清松了口气，将发圈重新绑了一遍，就在这个时候，面前却递过来了一只手。
“你好！我是狩野千穗理，你的料理很厉害嘛，插班生！”
“千穗理，叫别人插班生太没礼貌了……”她旁边戴着眼镜的少女小声提醒着狩野千穗理注意礼仪，在看到沈一清探寻的目光时，她一把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微微低下头。“我是远山理织，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啊……我是沈一清，确实是插班生，不用在意。很高兴认识二位，请多指教。”
她犹豫了一下，便伸出了手，立刻被狩野千穗理紧紧握住。
“我会期待能够与你对决的一天的！想必以你的本事，一定能被选上「秋季选拔」，在那之前，我们就一起加油，好好磨炼手艺吧！”
她很热情坦率，让人心生好感，沈一清微笑着抿起嘴唇，淡淡地点了点头，与她轻轻握手。
得到沈一清的首肯后，狩野千穗理高兴地带着远山理织离开了，还不忘连她也一起嘱托一番。
“啊对了！理织也要好好在「秋季选拔」上表现一番！”
“我这种人选不上的啦……”
思考了一会儿，她转过身，看向早津田充。
“「秋季选拔」？那是什么。”
“啊，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呢。”早津田充回忆了一下，尽可能清晰地为她解释着。“秋季选拔赛，是远月学园每年在秋初举办的，面向一年生的重大比赛。通过甄别平时表现出色的学生，以此标准选拔其成为参赛选手进入比赛。比赛采取淘汰赛形式，共分为预赛、八强赛、半决赛和决赛，其中预赛还分为a组和b组，从这两组中分别选拔分数最高的四位学生进入八强。”
“我明白了，感谢你的解说。”听起来就挺复杂，她也懒得多问，既来之则安之，若被选上，就专心准备自己的料理即可。“今天辛苦了，充。现在已经快傍晚了，估计晚上也没什么事情了吧。”
但令人完全没能预料到的是，回到酒店，等候他们的是新的一轮地狱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