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答案深埋心中
距离食戟还剩三天。
“啊……虾滑的制作方法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我就是想不出如何在酱汁和面衣上下功夫。”早津田充忍不住抱着脑袋，连上课的内容都听不进去了，哀叹了一声。“不管怎么想都太普通了，如果能有那种……非常特别的点子就好了啊。”
沈一清抬起手刀，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先好好上课，既然想不到就要努力去看、去了解不熟悉的东西，说不定灵感就迸发了。”
这节课是法式料理的实践课，沈一清对法式料理的烹饪技法知之甚少，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各种高级餐厅的料理她都有品尝过。
自从昨天上过法式料理理论课之后，她就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有关法式料理烹饪技法的书，一有空就抱着研究。
“别看这只是一颗小小的榛子巧克力慕斯蛋糕，实际上要下的功夫不比你们做一道法国料理要少，接下来我会先演示每一步，大家跟着我做。”
但甜点课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她听得十分认真，跟着讲师一步步地来。
今天这堂课他们要做的，是足足有着六层结构的，榛子巧克力慕斯。
作为底座的甜酥塔皮，再加上柔软的榛子海绵蛋糕，从内到外是一层层的榛子酱、巧克力慕斯、榛子慕斯，最后淋上融化的巧克力，凝固成完美的镜面。
“啊啊啊……我做坏了……”
早津田充弄得惨不忍睹，所有东西都混成了一坨，再配上这颜色，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
“别吵……我正做到关键呢。”
榛子慕斯，巧克力慕斯，榛子酱需要按照层叠的顺序，分几次放进半圆形的模具里，两层慕斯每次都要放到冰箱里重新凝固，实在是繁琐不已，不比淮扬菜要简单多少。
沈一清已经凝固好了榛子慕斯和巧克力慕斯，再加上榛子酱后，就可以把当成底座的榛子海绵蛋糕和甜酥塔皮盖上了。
“哎呀，你的手真稳当，做得这么好！”
她刚把模具盖好，松了口气，耳边就响起了如同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沈一清回头一看，就迎上了一张笑眯眯的脸庞。她的黑发挑染着些许翠绿，绑成马尾束在了脑后，眼睛也是漂亮的青绿色。
“啊啊……是竹内家的大小姐……”
早津田充手忙脚乱想把自己做的那一团榛子糊糊藏起来，对方早已察觉了他的动作，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这个小家伙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啊，这位小姑娘做得就好多了……嗯，我是竹内桂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一清微微颔首，做了自我介绍，对方在听到她的名字后眼睛一下子亮了，直接拉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沈一清？你是中国人对吧！哎呀，你的手指纤细修长，好美丽……”竹内桂子垂下脸，又看见她桌上的模具，赶紧把手松开了。“哦呀，我看到可爱的女孩子太激动了，你得先让它冷却定型才行。”
沈一清无奈地笑笑，把做好的慕斯蛋糕放到冰箱里。
“看得出法国料理不是你的强项呢，但是你的手很稳当哦……既然是中国人，你应该很擅长中华料理吧？”
“是的，我擅长中国八大菜系中的淮扬菜，法式料理对我来说是一种全新的尝试。”
竹内桂子听完之后，马上扭头走掉了，就当沈一清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又端来了两个精致的碟子。
“给你尝尝我做的吧，作为交换，下次要让我吃吃看正宗的中华料理才行！”
她接人待物张弛有度，让人如沐春风，连早津田充的份都准备好了。
“竹内同学做的这个，好像跟老师教导的不太一样呢。”沈一清没跟她客气，用小叉子切开，发现里面只有五层结构。“你没有做巧克力镜面，而是改成在最外面包裹一层榛仁碎，再撒上可可粉。”
这种程度的区别一眼就看得出来，但不知道味道如何。她轻轻切下一块，用叉子送进了嘴里。
不同的层次风味完全不同，可可粉的苦味削弱了甜腻感，而中心的榛子酱又香又滑，刻意没做成和食谱中一样充满颗粒感的做法。
“真好吃……虽然我还没有吃到标准做法的榛子巧克力慕斯蛋糕，但我觉得，竹内同学做得应该比教科书上的更好吃。”
更让人觉得神奇的是，她的料理中似乎蕴含着一种东西，让她的胸口酸涩饱胀。
“可可粉代替了巧克力镜面，使得整体没有那么甜腻；你把碎榛子仁裹在慕斯外圈，选择了使用全蛋打发，制作粗糙的海绵蛋糕，最后又在中心留下了顺滑无比的榛子酱。每一层都能让人体会到不同的口感，好完美的体验。”
沈一清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平时她是不会说这样多的呀。但竹内桂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你喜欢就好，哎呀，你就像欧培拉蛋糕似的，让人好想咬一口……”她凑近了些，轻轻抚摸着一清的脸颊，闹得她红了脸。最后轻笑了一声，把她鬓角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拨到了耳后。“不打扰你了呢，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聊聊吧。”
直到竹内桂子离开，早津田充还傻呆呆地捧着碟子，一副痴呆状。
“喂……你是傻了吗？”
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早津田充瞬间回神，激动得微微发抖。
“她可是竹内家的大小姐啊！她的家族正是京都的和食权威，竹内家。他们世代都传承制作着正宗的怀石料理，对客人都有严格的要求。这次插班生考试原本能够通过的人就寥寥无几，而她还是从薙切爱丽丝前辈考场通过的，据说薙切前辈出了特别刁钻的题目，在每位十杰负责的考场里，只有薙切爱丽丝的考场仅通过一人，也就是她！”
一说起这些名门啊，主厨啊之类的话题，早津田充就如同坏了的水龙头似的滔滔不绝。
“既然是竹内大小姐亲手制作的料理，你还不赶紧吃掉吗？”
“啊啊啊我怎么可能舍得吃掉啊，以我的零用钱想吃竹内家的料理估计要攒上三年……呜呜呜……唔，好吃……”
那就别边哭边吃啊……沈一清已经懒得吐槽，打开冰箱把自己刚才冷却定型的榛子慕斯蛋糕胚取出来，再淋上已经小火融化的巧克力作为镜面就大功告成——
“啊！”
早津田充大叫了一声，沈一清被他吓得手抖了一下，原本漂亮光滑的镜面出现了一个大气泡。
“早·津·田——”
还好，刚才定型的时候为了避免失败，一口气做了四个，她稳定着手，慢慢地给慕斯蛋糕做好漂亮的巧克力淋面，再装饰些点缀。
“我想到了！一清同学，我想到该用什么做面衣了！用这个的话说不定能行！”
“喂，你在吵什么呢，早津田同学。”
严厉的女讲师从讲台前走下来，对同学们的作品一一进行评定，她刚一走到沈一清和早津田充的桌子前面，就听到几声叫喊，不禁蹙起了眉，严厉地看着他。
“沈同学，a等。做得很好，下次再掌握好调味的平衡就更好了。”
女讲师放下勺子，看了一眼隔壁早津田充做的榛子糊糊，连尝一口的欲望都没有。
“……早津田同学，e等。”
虽然拿了个e等，但想到如何改良面衣的早津田充依旧乐得不行，下了课就赶紧拉着沈一清回极星寮去试做。
有些意外的是，两人虽然回来得很早，但厨房里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哎，你们下课挺早的啊。”幸平创真朝着二人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继续拿着手中的笔记本与田所惠挨着脑袋争论。“我还是想保留赤味噌让人印象深刻的风味啊，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改良吗……”
“唔，试试更能够吸收风味的蔬菜如何？比如番茄、土豆……”
两个人特别认真，氛围几乎让人不忍心打扰，当然他们俩也有事情要忙，沈一清抱着手臂等在旁边，看早津田充拿起一袋榛仁，用擀面杖将它狠狠地碾碎。
“你想用榛仁当炸虾球的面衣？这个想法不错，先试试看吧。”
虾滑有提前做好冷冻的，她帮忙拿出来一些解冻，让早津田充专心准备面衣和酱汁。
“酱汁我也有想法了，可是总觉得用蘸取的方式……不够有创意，可是不管我怎么思考，就是想不出来。”
“别着急，先试试面衣吧。”
沈一清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早津田充的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你说得对，一清同学，我总得先试试看。”
她坐在桌子前面百无聊赖地摆弄了几下手机，又发现桌子上摆了好几本手写的笔记。
“这些是幸平前辈的东西吗？”
“啊，是的，有不少我想过的菜谱呢，哈哈哈！”幸平创真随手拿起了一本翻了翻，看着里面那些天马行空、奇思妙想的内容。“我也是经过了很多次尝试才找到最优的选项的，加油啊，充。你要食戟的事情我听说了，到时候我也会去给你加油的。”
“幸平前辈竟然亲自要去给我加油……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要站不稳了……”
“给我好好做菜。”
“是！”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只要沈一清冷冰冰地下命令，他就会立刻照做，毫不懈怠。
“你还真能治得了他，果然前任总帅说得好，原石之间相互碰撞、磨砺，才会诞生出新的璞玉。”
沈一清对幸平创真的话不可置否，如果与她的碰撞能够让早津田充在料理上更上一层楼的话，她不介意伸手拉他一把。虽然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但实际上她的内心有着一团火。
一团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火。
早津田充试做了榛果外衣的炸虾球，又做了一些混合核果的，不管是用榛仁还是腰果，风味确实都提升了一些，但因为核果还是比不上正儿八经的挂糊面衣，反倒使得虾滑的水分流失，口感不好。
“风味明明提升了，说明方向没有错啊……”
早津田充有点沮丧，把虾球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炸物不是她的强项，此时也给不出什么具体的意见，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一清的视线落在了面前几本手写的食谱上。
“幸平前辈的食谱我能看看吗？”
幸平创真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表示让她随便看，有感兴趣的甚至能现场教她。沈一清慢慢翻了几页，发现中间有做了标记的几页，查看后，却看见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料理。
“法式亲子丼……？这是什么？”
亲子丼她知道，但法式亲子丼又是个什么东西？实在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这个啊，是我第一次亲手创作的料理。做法是，在一整只处理好、掏空内脏的鹌鹑内填入调味饭，再小火油煎鹌鹑定型，最后放进烤箱里上火烤制。可别看它听起来是创意料理，实际上却真的是法式料理，也得到了四宫师傅的承认……”
沈一清微微蹙眉，思考了一下。
“在鹌鹑内填入调味饭……不会流出汤汁吗？”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用了焯水后的卷心菜，将调味饭包裹好后再填入鹌鹑的腹腔，烤制时就不会流出……”
卷心菜包裹着调味饭，沈一清突然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
“就是这个了！充，你也可以把酱汁包裹进炸虾球里面！”
……
看了幸平创真的食谱后，激发出灵感，但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到能够包裹好虾滑，再经得住炸制的材料。
“啊……距离食戟只有一天了，怎么办啊——”
厨房里，做废了的材料摆得到处都是。卷心菜、春卷皮……这两天来，凡是能想到的，蔬菜类和面粉类的材料他们都尝试过了。
“卷心菜的包裹性虽然好，但炸制过后的蔬菜风味口感都不能让人满意。春卷皮虽然很适合炸制，口感也很爽脆，但是酱汁全渗出来了。”
沈一清分别试吃了两种，给出了如下的判断，但她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不，这方向绝对是没错的，假如不包裹住酱汁，改成蘸取的形式，直接裹上核果碎油炸的虾球则会流失过多的水分……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一味珍贵的材料……”
大御堂文绪端着一个小锅走了进来，她哼着歌拧开了灶台，把锅放在灶台上，用小火慢慢加热。
“哎呀，看来你们是碰到难题了呢，小一清和早津田。有时候若是实在想不出来，出去走走如何？总把自己关在厨房里，盘子里能够倒映出来的，只有一成不变的自己——这话可是极星寮黄金时代的某个天才厨师说过的，很有道理吧？”
“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早津田充垂着眼睛盯着剩余的材料，沈一清也有些焦躁，轻轻踱步，走到窗前远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小时候背过的论语，紧绷的心情松缓了些，就在此时，鼻尖萦绕着一股豆类的清香，原来文绪阿姨锅里煮着的东西，就是豆浆。
“您在煮豆浆吗？文绪阿姨。”
“是啊，这是昨天晚上凉子拿石磨亲手磨出来的，她要尝试用磨碎的豆渣做发酵麴，磨出来的豆浆就送给我了。你们两个小家伙都把手洗洗，坐到桌子前面喝一碗吧。”
沈一清洗净了手，坐在桌前。
“如何，要加糖或者是加盐吗？不知道你是什么口味，调味料在桌上自己拿吧。”
“我直接喝就好。”
她是不加糖也不加盐的类型，喜欢豆浆最纯粹自然的本味。早津田充仿佛要驱散内心的苦涩似的，舀了一大勺砂糖放进去，结果他刚端起碗猛喝了一大口，就立刻喷了出来。
“放错了啊啊啊这是盐！”
“你小子真是粗心，但是不准给我浪费哦。”
文绪阿姨端着小锅与下酒小菜离开了，末了还抛下这样一句。虽然这样说，但早津田充实在是不想喝，他刚才舀了很大一勺，咸的几乎发苦。
“诶，凝固了呢……变得像布丁似的。”
早津田充一直犹豫着不想喝，碗中的豆浆竟然渐渐凝固。
“豆浆加入盐卤或石膏之后，一般来说嫩豆腐是用石膏来凝固，老豆腐则用盐卤。用石板将豆腐压实，就能做成豆腐干。”
“大豆真是神奇啊……”
早津田充干脆加了点高汤与酱汁拌匀，倒是挺像豆腐脑的，总算是没把这碗豆浆浪费了。
“是啊，大豆可是很重要的经济作物。能够做豆制品、榨油、动物饲料，豆制品则又能够细分出十几类，豆腐、豆浆、豆皮……”
她说到这里，自己也愣住了，快步起身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我有没有把那个从中国带来啊……”
早津田充好奇地看向她，也凑过来帮忙。
“一清同学在找什么？我帮你吧。”
沈一清翻了半天都没找到，直起身来，抓住早津田充的手腕。
“跟我一起去一趟中国超市，我想到能够包裹住酱汁的原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