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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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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向心觅和沈悟乘着马车,迎着乍破的天光,一路南下。

    向心觅本来没打算去,但沈悟提到,暴雨造成的洪汛对水路影响颇大,恐怕会影响到陆谨在扬州的生意,她一时放心不下。这几日,也没收到陆谨的回信,不免心中担忧,干脆自己去看看。

    南方的铺子自成立以来,她还没去亲眼看过,去一趟也不错。

    前半程走水路,向心觅生在干燥大风的北方,吃食里顿顿离不开鱼,睡梦里还在水里沉浮的日子,令她颇不习惯。

    偶尔停靠岸边,沈悟总派人去取文书,数不清的文书从朝廷里,扬州里传来,讲述着扬州的情形,催促他早日赶来,快些上任。

    于是停靠的时间总是很短,向心觅来不及真正走近这些建于水边的城池,就要再次乘船离开。

    沈悟看出她吃不惯这些吃食。

    向心觅不愿意搭理他,不与他住一间房,又刻意躲着他,他近来忙于公务,学习治水方面的知识,两人见面的机会愈发的少,只有在饭桌上能短暂地见一见。

    他只有倍加珍惜这短暂的时光,控制不住地将目光落在向心觅近来愈发轻薄的衣裳和越发削薄的背颈上。

    她似乎总是很容易瘦下去,一点点不适应,脸上的肉就很快消下去,养点肉却十分地难。

    白日总是没有时间,送信的人在岸边翘首以盼,一刻也等不得,于是只有在忙碌完的夜里,沈悟客气地寻到厨房里,向管事付了额外的银子,借厨房一用。

    他点着昏昏的烛火,客船上的灯油质劣,燃烧时噼啪作响,还会冒出呛人的黑烟,为了省这点油,油灯里的烛芯被剪的很短,于是光线黯淡。

    船晃晃悠悠地走,摇晃着一船人都早早进入梦乡,只有几个值夜的船夫在吃酒赌钱,遥遥传来玩笑嬉骂声。

    沈悟挽起衣衫的袖子,用白日里执笔落墨的手,仔细地洗菜切丝,点火烧水,为向心觅熬一碗鸡丝青菜粥,做一笼红糖馒头。

    船上物资有限,青菜精贵,肉也精贵,再多的也没有了。

    沈悟端着暖气腾腾的饭食走到向心觅门前时,已经很晚,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深深沉在水底,向心觅的屋子里还亮着灯。

    他敲了敲门,听见她趿拉着绣鞋下了床,啪嗒啪嗒的声音传来,走到门前了,她声音清亮:“谁啊?”

    沈悟低声应道:“是我。”

    门后没了声息,几息后,屋内的灯暗了,暗示着房间主人已经休息,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沈悟在门前伫立半晌,手指伸到半空中,正欲再敲,又颓然放下。

    他做这些,只是希望她开心,自己在她面前晃,恐怕吃也吃的不高兴。

    沈悟转身,想去找船舷上正在嬉笑的船夫,见他们酒气熏陶的样子,又觉得不放心,于是默不作声地折回去,将粥与馒头搁在门边,轻声说道:“我只来给你送些吃食,这就走了,放心。”

    向心觅应当还在门边警惕地盯着,身上说不定还拿了防身的物什,这样的音量,她应当听清了。

    沈悟思忖着,为了安她的心,站起身很快走远了。

    只可惜,冷了就不好吃了。

    向心觅的确站在门边,经过上次抢钥匙一遭,沈悟在她这里信用全无,成了不得不警惕防备的对象,他深更半夜来敲门,怎么看都不安好心,她不得不警惕些。

    门外安静已久,向心觅仍不敢开门,莫名其妙来给她送什么吃食?莫名其妙。

    她从蒙着窗纸的影子里判断,外面的确没再站着人,倒有一股异香从门外缓慢的,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向心觅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忍不住贴在窗纸上左看右看,月光皎洁,的确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真的就是来送个吃的?

    鬼才信他,不能吃。

    向心觅很有骨气地扭头就走,回到床上越想越饿,于是将气撒在沈悟头上:都怪他!大半夜的勾人馋虫!

    第二日醒来时愈发愤愤的,青荷早上过来伺候,瞧见门外已经凝固的粥和变得干巴巴的馒头,顺手带了进来。

    “小姐,门外的粥和馒头哪来的?看起来怪好吃的,可惜放了一夜,都冷了。”

    向心觅看了一眼,硬邦邦地吓唬她:“居心叵测的人送来的,乱吃小心被毒死。”

    青荷撅了撅嘴:小姐还把她当小孩吓唬。但到底还是拿出去丢了。

    但后头两日,向心觅吃饭时越发痛苦,顿顿是烧鱼炖鱼清蒸鱼,吃得她感觉自己身上都带鱼腥味了。

    不看还好,那日看见鲜香的粥,看起来很香甜的馒头,就更想念家乡的饭了。

    沈悟依然夜夜送来,但向心觅从没开门,青荷习以为常地每日一大早将冷掉的饭食拿走,她已经知晓这是沈大人夜夜亲手做来送给向心觅的,自然知道里面没毒,更不可能拿去丢了。

    但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拧着眉头带着隔夜的餐盒敲沈悟的门,沈悟看见她,似乎颇感意外,又看了看青荷手里的饭盒,问道:“怎么了?”

    青荷愁眉苦脸:“沈大人,求和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小姐不愿意吃,您日日送,也没用的。主子间为什么生气,我这个做下人的不知晓,但夫妻之间,一味认错总不是长久之计,解决问题才是关键所在。您这样,仿佛小姐多馋这一口吃的似的。”

    沈悟目光冷淡,似在思索:“我不是求和,我只是见她没吃好,想让她吃点喜欢的而已。多谢你提醒,我知晓了。”

    他伸手将餐盒拿了回去,又进了里屋。

    袖口处沾了一点墨迹,走路也不如往日从容,看起来是累坏了,还日日做些夫人从不正眼看,也不吃的东西,究竟是图什么呀?

    怎么沈大人在感情一事上这么不开窍呢?青荷暗自着急。

    她倒不是吃里扒外,只担心夫妻不睦,向心觅往后的日子不好过,眼下沈悟还愿意哄着夫人开心,自然要多多利用些。

    幸好说话到底还是管用了,转日,向心觅房前果然没有出现莫名其妙的吃食,反倒是一个面善的船娘敲了敲她的门,高高兴兴地邀请她尝尝自己的手艺。

    向心觅还疑心是沈悟使得什么花招,可船娘偷摸着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汤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喝了一口,就开口说一碗汤一百文的时候,她疑虑顿消。

    原来不是沈悟搞的鬼,而是厨娘贪她的银子啊,这就好办多了。

    向心觅放心地包圆了一整锅汤。

    这样下来,向心觅更加看不上船上供应的饭菜了,吃饭时兴致缺缺,恨不得拿筷子挑米。

    沈悟冷不丁出声:“不饿?”

    向心觅筷子上的数十粒米抖落一大半,她勾起神秘的笑容,心情颇好地回复他:“不饿!”

    沈悟没说话,似乎也很愉快。

    向心觅望着他,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水路走了数十日,已经到了南方地界。前方已经被暴雨侵袭,水流迅猛,再行船恐怕有风险,于是只有换了更安全,但也更慢的陆路。

    南方气候湿润,连草叶都比北方多一份湿淋淋的水汽,呼吸间潮湿的空气吸入鼻腔,异常清新。

    她上次来南方,一路着急向前,心思难以集中在沿途风景,这会却不一样。

    自有人替她着急。

    向心觅看着沿途的水泽波光粼粼,水草茂盛,盘虬的树木遮天蔽日,漏下细碎的日光。

    车内沈悟仍在认真低头办公,他总能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掏出无穷无尽的公文来,向心觅偶尔从车帘处探回身子,见他仍在专心致志地回复文书。

    连姿势都不曾变一变。

    他也并不避着向心觅,公文任由她看,向心觅却不愿意凑过去近他的身,只在偶尔扫过时捕捉几个字眼。

    "积弊"“沉疴”“推新”几个词汇落入她眼中,有几封信封上,沈悟收信的落款是王丞相。

    向心觅心中思索,此时就已经有了推行新政的意图吗?沈悟早已与王丞相私下有了交集?他们之间的筹谋,是不是比她前世所看到的,还要更早呢?

    沈悟这次忽然走马上任,究竟是临危受命,还是助他向上的踏脚石?

    她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一个劲地往那边瞄,目光转过去的越来越频繁。

    沈悟只作不知,白纸黑字封入信中,交给车外的随从派他快马加鞭前去驿站送信,嘱咐完一切才转过身来,他几乎不用偏移视线,就准确对上了向心觅的目光。

    好像一早就知道她在看似的。

    向心觅理直气壮地回望过去,她又没做亏心事,是沈悟自己没藏好,她不小心看到了只言片语而已,又没看完。

    沈悟却收回视线,只是整理了自己久坐而生了褶皱的衣衫,终于喝了一口凉了许久的茶,等到向心觅略略放下了警惕,这才出声:“对朝政这么感兴趣?可以来问我。”

    他坦然自若得仿佛两人之间没有冷战这回事,也没有她丢掉他送来的吃食这回事。

    但沈悟提出的邀请的确触动了向心觅,她真的很想知道关于新政的事。

    只是要她与他说话而已。

    向心觅想了半天:“我问,你会如实说吗?”

    沈悟放下茶杯,一派君子气度:“我从不说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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