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沈悟终归还是将向心觅放回了床上,他沉默地半跪着给向心觅擦干净了手脚,无视了向心觅连声说的“自己来”,整个人在黑暗里有些阴郁。
他仔细擦干净向心觅刚刚在地上蹭上的灰,又看了看她的脸。不知怎么脸上也蹭上了一小块,沈悟伸手就要擦,向心觅吓得扑腾着躲:“啊啊啊——我不要拿擦过脚的帕子擦脸!”
但沈悟没给她逃脱的机会,他不容抗拒地,用衣袖擦了擦她的脸。
“我没有。”他似乎因为向心觅的话弄得有些无奈。
向心觅观察着他的脸色,还是很差劲,看起来不是很稳定,不是个拿钥匙的好时机。
沈悟松开手,她就警惕地钻进了被窝里,恨不得缩到床的最里面去,沈悟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也并没有为难,只是将帕子放了,在床的外侧躺下了。
两人之间几乎隔着楚河汉界。
向心觅晚上经历了那么一出,哪里能睡得着,旁边还有个不太稳定的沈悟,她也不敢乱动,只好委屈地缩在角落里瞪着眼睛看床顶的雕花。
一朵花两朵花三朵花,沈悟好像睡着了。
向心觅小心翼翼地侧了个身过去看,他的眼睛闭着,呼吸平静,看起来很无害。
全是假象!
方才沈悟就去放了个帕子,全在她视线之内,应当没有放钥匙的机会,所以钥匙还在沈悟身上。
要不要摸过去搜身,把钥匙搜出来?若是没有和离书,她就只能告到官府去,这样一来总不稳妥。她思索着,还是想把钥匙偷回来。
她小心地从被子里摸出一只手,钻进沈悟被子里,轻而又轻地摸索着。
沈悟的睡姿很老实,直直地平卧着,放在身侧,向心觅猜测他应当把钥匙放在衣服内间的口袋,只能摸黑从他胸间的缝隙摸进去。
向心觅的心跳得厉害,太近了,这样风险实在很大,衣服完全浸染了沈悟的体温,她与沈悟的皮肤紧密接触,内里的口袋开口十分别扭,向心觅曲着胳膊,别扭的很,却还是难以伸手进去。
她只好从被窝里爬出来,探出身子调整姿势去摸,这下终于能够伸进衣服里,只是口袋里并没有她想要的钥匙。
向心觅心下一沉,正要抬头看看沈悟是否睡得安稳,却对上一双幽黑而平静的眼睛。
什么时候醒的向心觅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任她巧舌如簧,也难以狡辩眼下把手伸进人衣服里的情形啊!
沈悟也并没指望她解释什么,事实昭然若揭,解释什么都是狡辩,就像方才她拙劣的撒娇,太过让人容易察觉。
只是他在自己骗自己而已。
他并没说什么,只是捏住向心觅纤细的手腕:“摸够了吗?”
向心觅拼命点头,沈悟的手指接触她的皮肤的那一刻,让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她想将手抽回去,却被沈悟按着更用力地贴在他的胸口。
他将被子掀起来,将向心觅整个人都扯过去,扎扎实实地包进去,就像他的怀抱一样,没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密闭的空间和紧挨着的皮肤蒸腾出热意,让向心觅身上的香气更加明显,向心觅被迫趴在沈悟身上,动也不敢动地装死。
好在沈悟并没有多加为难,他似乎很疲惫,只是搂住向心觅的腰,声音很轻:“睡吧。”
睡肯定是睡不着,她闭着眼睛装睡,脑中却在思索钥匙的去处。
她完完全全趴在沈悟身上,他衣服很薄,似乎也没什么别的能放东西的地方,究竟被他藏在哪里了呢?
沈悟的呼吸再次平稳,似乎又睡着了。他的胸廓有规律地起伏着,就像摇篮般安稳。向心觅自然不敢再冒险,也不敢乱动,只能靠在他胸前,听着沈悟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缓缓进入了睡梦之中。
静而又静的深夜中,沈悟再度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向心觅的睡与醒太过容易辨别,他不需要多加分辨,就能感受出她清醒时不自觉地紧绷与睡眠中柔软的放松的区别。
今夜一定是让她害怕了。
他原本的筹谋设想绝非如此,遇上她却总是容易乱了心神,不受控制。
让他深夜无法入眠的并不只是这些,他垂眸望下去,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向心觅漆黑地发顶和小巧的鼻尖,她侧着脸趴在胸口,脸颊肉被软软地挤出来一点。
看起来睡得很香。
他却莫名感到一股股燥热,从小腹处升腾,又沉入。向心觅身上的香气一股股往鼻子里钻,似乎将这股冲动愈发激发出来,甚至有了隐隐抬头之势。
他又偏不舍得放开手。
这么捱了一夜过去,总算是到了天明。
向心觅昨夜闹的很晚,早上沈悟起来的时候她朦朦胧胧地醒了一阵,还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放手,嘴里嘀咕着“钥匙”,是真的惦记了一晚上。
沈悟似乎低下头亲了她一下,她一巴掌拍在沈悟脸上,他也没有生气,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向心觅自发以为那是钥匙,于是撒了手,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近了午饭的时辰。
向心觅慌慌张张从床上坐起来,先是确认床上只有她一个,又看了看手心里,空空如也。
是梦吗?她鼓了鼓脸颊:就知道沈悟不会那么好心,把钥匙还给她,说不准已经去将和离书烧了。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立即就要跑下床去找箱子,一枚钥匙安静地从被褥上滚落下来,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向心觅循着声响望过去,小小的铜钥匙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她望了半晌,慢吞吞地走过去拾了起来。
真还给她了?
她怀着三分不可思议,七分猜测去了库房,认认真真地打开箱子将和离书拿出来确认。
箱子好好的,和离书的位置变都没变,角都没缺一个。
向心觅捏着和离书沉默了半晌,她不明白沈悟在想什么。
现在拿着和离书去和离吗?成婚三日就和离,恐怕要成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不和离呢?万一沈悟又发疯可怎么办?他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病弱美人。沈悟一次次在她这里刷新了印象,早已不复当初。
她犹豫纠结,最终还是没得出个答案,于是将和离书换了个地方藏好,这回,她将钥匙藏在了房梁角落。
这下沈悟总不会找到。
她定了定心,往房内走去。
已经到了饭点,沈悟却仍然不见人影,向心觅也不欲多问,她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吃了饭,又去了偏房里,看着人认认真真地将各个角落里都撒上了驱虫药和雄黄。
虫蛇尚可驱赶,沈悟却不好打发。向心觅已清晰认识到两者的利害,纵然是虫蛇,也比沈悟要强些。
她宁愿挨着虫蛇睡。
向心觅又吩咐人,将沈悟房里自己的妆奁衣箱统统搬了过来,还特地从房里找出了她的棉偶摆在床头。
这两日在沈悟床上,她不好意思把棉偶摆出来,睡得还有些不习惯。
果然还是一个人睡舒服些。
忙了一整日,沈悟都没有回来。向心觅正好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倒也乐得清闲,正准备美滋滋吃晚饭。
宫中却传来了消息。
沈悟擢扬州太守,不日出发。宣旨的小太监很清秀,面白无须,说话也柔声细气,面对这位看起来前途无量的状元郎新娶的的夫人十分客气,笑眯眯地祝贺沈悟一番,向心觅不大熟悉宫中规矩,也没想到这会子来人,只依着记忆给小太监塞了银子,小太监便又嘱咐她:“扬州可是好地界,夫人一同过去,那处玩的吃的,和京中比也不差呢。”
话还没说完,沈悟回来了。
他似乎并不意外小太监的到来,平静地接过了圣旨,依着规矩叩谢。小太监见任务完成,也不多留,回了宫中复命了,只留下沈悟与向心觅二人站在门口。
状似热络的气氛又冷淡下来。
时候到了。沈悟就是靠着扬州治理水患,修建大坝,开设学堂的功绩,很快回到京中受到提拔,又支持新政,在王丞相去世后,一力推动新政实行。
眼下就是沈悟人生的转折点。但他看起来并不如何激动,尚不知晓自己的命运,只是平静地看着向心觅,问道:“吃过饭了没有?”
向心觅下意识地摇摇头,沈悟就牵起她的手往府内走去。
进入房内,他很轻易地发现屋内关于向心觅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连床上的被褥也只剩下一床,但他只是抿了抿唇,恍若什么都没有看见。
向心觅倒很关心他去扬州的事情,主动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怎么这么突然就”
细想之下,似乎比前世更快了。为什么这一世,沈悟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
今日桌上仍有白玉汤,不知是沈悟嘱咐的,还是后厨凑巧又做了。沈悟给她盛了一碗,淡声回复:“十日后,扬州近来接连暴雨,似乎有洪涝之兆,原来的太守近来被弹劾贪污,款项中就有前两年拨下去修筑河堤的支款,派我去是想早些加固,以免到时出问题。”
向心觅点点头,上辈子沈悟没与她说过这些,她不知其中内情,也没跟着一起去,于是这辈子也以为沈悟理所当然地不会带着她一起。
却听见沈悟又接着说:“你记得将东西收拾好,十日后与我一起过去,路程遥远,恐怕辛苦。”
向心觅愣了愣,从碗里抬起头:“我也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