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向心觅伸腿,白嫩的脚踩在沈悟白色袍子上,努力把他推远一点。
“我不知道。”她矢口否认,想要从沈悟围住的一小片空间里逃走。
沈悟站得很稳,向心觅踩在他腿上的力度并不算大,于他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一点儿也不想退开,但需要考量的是向心觅的态度,他没有让开给向心觅逃离的空间,反倒抵着她的腿靠近了些,摸了摸向心觅潮湿的发尾,淡声道:“待会,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没等向心觅拒绝,他不容拒绝地拿了帕子过来,轻轻地捧起向心觅的头发仔细擦拭。
沈悟绕到向心觅身后,压迫感消失了一些,这让向心觅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但沈悟给她擦头发还是怪怪的,她不安分地甩了甩头:“不用擦的,过一会就干了。”
沈悟置若罔闻,很仔细地将头发一寸一寸地往下擦,将发尾将滴欲滴的一颗水珠拈在指腹,轻巧地点在向心觅的脸颊。
“一会还早着呢。”
擦头发是细致而漫长的工作,不管是青荷擦还是沈悟擦,对于向心觅来说都是十分漫长的等待。
而且她真的好热,夜间微凉的风反倒将体内的火苗越点越旺,向心觅感觉自己的背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灌了一口冷茶,又听见沈悟在后面不赞同地说:“才是初夏,还不能贪凉。”
向心觅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不想搭理他。
沈悟却不依不饶地俯下身子,低沉的声音叩击在耳膜上,让耳朵生出细密的痒:“怎么还和上学时一样坐不住。”
又笑话她。
他身上清淡的皂角香气乘风而来,月光从窗前洒落,照得沈悟的皮肤像冷玉一样莹润。
他好像很凉快。向心觅扭头瞪他:“你好烦。”
沈悟担心扯到向心觅的头发,顺着她的动作伸长了胳膊,两人呼吸相交一瞬,这话却让沈悟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他不受控制钻出的一些不该有想法被这一句话给吓回去,不敢任意动作。
“怎么了,不想擦头发了?已经快干了。”他温柔得几乎像另一个人了。
向心觅看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揪了一把他的脸,果然很凉,但捏起来比看上去柔软的多。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好烦。”
沈悟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重来一世,什么都好好的,只有他这个大变数。她本来想的是从此陌路,后来想的是当朋友也行,再再后来,她想,成亲后相敬如宾也可以,过段时间就和离。
一步步的改变细想之下叫人担忧,她也越发拿捏不准对沈悟的态度。真的烦死了!
沈悟慢慢松了手,被帕子仔细包好的头发泼墨一般撒下来,披散在向心觅身后。手里的帕子吸饱了水,沉甸甸,湿淋淋。
他呼吸忽然变得很轻很轻,目光也沉静下来,几乎成了一潭死水一般的静。
“那我要怎么做,才不会烦到你?从此在你面前消失?”
沈悟好像没指望向心觅给他回复,或是担心她嘴里说出更伤人的话,他话音刚落,就无法抑制地衔住了向心觅的唇。
这并不能算的上是一个吻,沈悟凶狠地靠近,却只是愤恨地张嘴咬了咬她不断说出拒绝他的话的伤人的唇,最终也没舍得下重口。他最后只是叼起一块唇肉,轻轻用齿尖磨了磨,真正的亲吻失去勇气,只落在嘴角,就慢吞吞地退开。
“你想得美,你先招惹我的。”他的声音哑哑的,像吞了满喉的沙砾。
向心觅迟缓地眨了眨眼,她的脑袋有点昏沉,唯一感受到的是沈悟的唇是温热而柔软的,还有轻微的撕扯感。
其实还挺舒服的,但是为什么咬她?向心觅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落到沈悟眼中却是另一种意味。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了,慢慢站起身来,扯出一个笑容:“讨厌我?你已经嫁给我了,讨厌也只能和我待在一起。”
向心觅一点儿也不喜欢他这种语气,阴森森的,她拧着眉头:“你威胁我?我有和离书!”
她缩在椅子里小小一团,像一只警惕的,自以为爪牙尖利足够保护自己的小动物。
沈悟轻而易举地把她从椅子里掏出来抱在怀里。
骤然的失重感让向心觅吓得腿动来动去,扭来扭去最后迫不得已抱住了沈悟的脖子,身体崩的紧紧的,生怕掉下去。
沈悟伸出胳膊托住了她的脚,终于让她安稳下来。她像个小火炉一样,薄薄的寝衣下透出过于柔软而暖热的温度,她的呼吸撒在脸侧,一点儿也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仍然大叫着:“我有和离书!你惹我我就和你和离去!”
沈悟闻言,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到她的梳妆镜前,镜子里的一切如此清晰,他们亲密地依偎着,肢体交缠,向心觅的头发散了满背,毫无支点,唯有揽住他的脖子,踩着他才能得到稳定。
然而现实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沈悟准确地单手打开了向心觅的妆奁盒,将她藏在最里面的小匣子拿出来,掏出了里面的小荷包,荷包里瘪瘪的,只有一把小铜钥匙。
向心觅又开始挣扎起来,她胳膊使了点劲,用力勒他脖子:“你干嘛!你干嘛!抢我东西,土匪!”
她张嘴就要喊,沈悟勾住钥匙的手一把捏住她的嘴,冰凉的铜钥匙贴在向心觅脸上,让她清醒了些。这动作将她红润的唇捏得嘟出来,只能勉强发出“呜呜”声。
“那你进了土匪窝了,老实点。”沈悟冷冷地看着她,“压箱底钥匙都被我找出来了,还好意思叫。我知道和离书就在你的小箱笼里,待会我就去找出来烧了。”
向心觅挣扎地更厉害了,她偏头狠狠咬在沈悟的虎口,从中解放了自己的嘴,又愤怒地撒开手从沈悟身上蹦下来,赤脚踩在地上,粗糙的地面有点硌脚,她全然不觉,只想抢沈悟的钥匙。
沈悟仗着自己身量高,捏着钥匙高高举着手,向心觅就全无办法了。她踮着脚,伸着胳膊,仍然隔着一段距离,简直要气红了眼。
“地痞!无赖!流氓!”向心觅努力搜刮脑子里的词骂他,声音不知为什么发软,“偷看人钥匙!”
他肯定是今天早上趁她梳妆的时候偷看到的!一点儿都不像个君子!今晚她就要搬走,沈悟比虫蛇还要卑鄙无耻。
沈悟扭头就走,似乎立即就要把和离书拿出来烧掉。
向心觅气得大喊:“你敢烧,我就去告官!告不赢我就杀夫!”
沈悟略略停顿了脚步,似乎反而笑了出来:“嗯,尽管来杀,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想和离。”
疯子!向心觅追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袖:“不行!不许烧和离书!”
她浑身发软,实在没了力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依靠自身的重量拽住沈悟。
沈悟见她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原本白嫩的脚已经沾满了灰尘,头发披散着,整个人都灰扑扑了,看起来简直像个小乞丐。
他不得不转身蹲下来:“还烦我吗?”
向心觅恶狠狠地点头:“烦你,讨厌你,最讨厌你说话不算话。”
沈悟立即就要起身。
向心觅一把把沈悟扑倒,为了阻止他离开,她干脆跨坐在沈悟身上,瞪着他:“钥匙还我。”
沈悟毫不慌张,明明身处下位,他却泰然得仿佛是掌握了主动权的那个。
“还我嘛,我不与你和离就是了,我再也不提了。”向心觅评估了一下,自己坐在他身上还是够不到钥匙,决定硬的不行来软的。
后日沈悟一出门她就逃跑,回家再与他和离。
自己完全被沈悟上辈子的模样哄骗了,上辈子不喜欢她,硬是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样,害她放松警惕。这辈子倒原形毕露,比小人还小人。
她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噼里啪啦,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眼珠子转个不停的样子暴露了一切。
沈悟安静地任由向心觅坐在自己身上,他手心里的钥匙被自己捏得发烫。
要给她吗?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和离书烧掉,从此与她不死不休。
沈悟思考着,思考着,不能像从前思考问题时一样迅速准确地找到正确答案。
向心觅用力地按着沈悟半天,沈悟却一点儿没有挣扎的意思,她本来就手脚发软,渐渐放松了力气,又警惕着他趁人不备,于是慢吞吞地趴下来,双手交叉抱住他的脖子。
“我累了,不要吓唬我了嘛。”
她的嗓音柔软下来,好像真的觉得委屈了,“我们去睡觉吧。”
拙劣的花招,沈悟的脖颈处撒上她的呼吸,清清浅浅的,却让他浑身僵硬。
他沉默着,没有动。
向心觅从中捕捉到一丝松动的可能,她乘胜追击:“回床上睡觉嘛,回去睡觉,我就不烦你。”
沈悟坐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冷,几乎没有什么温度,应当还在生气。
他说:“别骗我。”
向心觅的脑袋还埋在他脖子里,努力点头:“不骗你。”
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