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奴婢知晓,这叫黄鼠粮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东宫。
进入七月,日头一日比一日烈起来。
许是怀胎的缘故,奚令仪比往日更苦夏,整日想着往冰盆边上凑,亦或端着冰碗大吃几碗。
“主子,万万不可!”露珠看见自家良娣又凑近了冰盆,连忙阻止。
她将奚令仪扶坐在靠窗的美人榻上,又将窗户敞开,好教外头的风吹进屋内,也算缓解热意。
露珠嘴里絮叨:“太医说过,冰盆虽可以摆,但您不可过度靠近,否则染上风寒,于养胎不利。”
奚令仪看着一脸严肃的自家大宫女,很是不满:“这风都是热的,不甚管用……你们一个个地,只顾着这个孩子了,这不行、那那不行,你们心里可还有我?”
她这一番话,连撒娇带抱怨,情绪很是外露。
照往常,奚令仪即便表露情绪,也不会这般外放。
她只会笑吟吟地,随口说一句,内敛且轻描淡写。
露珠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依旧肃起脸,认真对奚令仪道:“主子,对奴婢而言,您永远是最重要的。”
连还未出世的、血脉尊贵的皇孙也避之不及。
殿门口刚进来的朝霞同样道:“奴婢也是。”
奚令仪看了眼露珠,又看了看朝霞,两个大宫女神情坚毅,目光肯定,莫名令她动容。
“有你们,真是我三生有幸。”奚令仪柔声道。
说着,她忽然叹口气:“这么两个善解人意的佳人,也不知日后将便宜了哪家去,若是日后受了夫家欺负,我必定要……”
“主子!”
原本一本正经的气氛,被奚令仪的突如其来的慨叹打断,露珠和朝霞脸颊晕上粉意。
朝霞连忙说起其他事,好转移奚令仪的视线。
“据说今日在御花园,李良娣同她娘家的堂姐妹李七姑娘吵起来了,还都落水了呢!”
奚令仪果真生起兴趣:“哦?怎么回事?”
朝霞将打听来的消息整合,一五一十道来:“听闻是李良娣在御花园闲逛,正巧遇上了在花园中采花的李七姑娘,两人是堂姐妹,关系似乎并不如何亲近,李良娣不搭理李七姑娘,是这位李七姑娘凑上前主动同奚良娣搭话。”
奚令仪:“可知她们说了什么”
朝霞噗嗤一声:“李七姑娘柔声柔气地,却一个劲儿说戳李良娣心窝子的话,话里话外李良娣拢不住太子,劝她当收敛脾性,端庄娴雅些,莫要堕了李家人的脸面!”
奚令仪才想起来:“这李七姑娘,就是前日在宫道上摔倒,正巧遇上太子殿下经过的那位吧?”
朝霞点头:“是这一位!宫中都以为两位小姐迟早要进后宫,没成想,人家李七小姐盯着的分明是东宫!”
“还不曾进东宫呢,就开始争风吃醋起来了。”奚令仪笑吟吟地,又问,“后来二人如何落水的?”
朝霞:“李良娣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她遭了李七姑娘一番明褒暗贬,当即忍耐不住,抬手就要掌掴,却被李七小姐侧身闪过。”
“李良娣这一掌明显是用了全力的,一招打空,身子却不稳,正巧二人就在莲花池边上,身子一晃,就要往池子里栽。”
“李良娣栽下去的时候,还顺便抓住了李七姑娘的裙摆,将人一起带了下去!”
奚令仪:“好一出闹剧。”
朝霞接话:“可不是?后来宫人将二人救上岸,昭贵妃和李贵妃派了人来,训斥了一番,让她们谨遵宫训,莫要惹是生非!”
说罢,朝霞止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主子,您说那位李七姑娘,会否当真要进东宫?”
奚令仪漫不经心地:“这我可说不准。”
依照太子的性子和李家如今的状况,太子要李氏女无用,反倒受其桎梏,但凡事皆有例外。
李家进宫的六姑娘和七姑娘都是花容月貌,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一般的性子,兴许就得了男人喜欢呢?
毕竟,那位李六姑娘,已经多次得皇帝赏赐了。
奚令仪悠悠道:“一切决断都在殿下。”
“什么决断?”
男人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奚令仪背对殿门翻了个白眼。
不通报、悄无声息摸进她玉华殿,已经是太子殿下的常态。
奚令仪禁不住想,难道日后在她殿中,都不能随意说话了?
心底腹诽着,奚令仪在榻上起身,勾着浅笑:“问殿下安。”
“不必多礼。”
容琅上前几步,将人扶起,手臂并未收回,顺势搂在了奚令仪腰间,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小腹。
“今日如何?”
奚令仪轻笑道:“一切如常。”
容琅颔首,将人搂抱上了美人榻上,坐在自己怀中,又朝旁侧伸手。
李都见状,连忙上前,呈上了容琅带来的东西。
“底下人呈上的小玩意儿,孤瞧着很好,留给你把玩。”
奚令仪闻言看去,只见托盘里有十二个玉雕摆件。
摆件雕的是十二生肖,线条流畅,活灵活现,并不算太大,奚令仪的手心正好可以握住。
十分玲珑可爱。
这两个月,容琅往玉华殿来的次数明显增多,与此同时,每每一至,他几乎都要带些东西给奚令仪。
从世所罕见的珍宝,到并不值钱却足够奇巧的民间玩意儿,从金玉首饰到各类书籍,从花草盆栽到蜜饯吃食……
短短两个月而已,奚令仪收礼收到习以为常。
眼下,奚令仪让朝霞接过托盘,笑眯眯道:“多谢殿下。”
看上去像是很喜欢这礼物,实则敷衍极了。
容琅看出了奚令仪心底并不十分欢喜,眸色动了动,神情若有所思。
不喜欢?
那改日换一样东西。
宫中新呈上的点翠钗,不知她可喜欢……
容琅心中思索着,嘴上突然道:“孤不会看上李七姑娘,她也不会进东宫。”
奚令仪听得一愣。
只见男人垂首,神情专注而深沉,似是保证一般,对她道:“这便是我的决断。”
翌日。
奚令仪被容琅拽起,让她亲自为他穿衣佩戴,又目送他离开玉华殿去上朝。
奚令仪莫名其妙被叫起,憋着气送走了狗男人,像是在送瘟神,
转身回到内室,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狗男人近日对自己有些不对劲。
太纵容了些,也太宠溺了些。
时常送来的礼,偶尔腻歪的话,整日春风拂面,温柔可亲。
奚令仪下意识回避了某种可能,转而思考其中更深层次的因由。
见自家良娣发愣,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朝霞凑上前来:“良娣,您怎地了?”
奚令仪沉吟:“你说,若是有人,对你没甚情谊,总是利用你,拿你做障眼法,最近却换了路子,对你施以金玉财宝和温柔体贴,比之从前更加小心和煦,这是为何?”
朝霞一脸不屑:“奴婢知晓,这叫黄鼠粮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奚令仪犹豫:“有无可能,是这人心情甚佳?”
李太后死了,叶皇后倒了,她们身后的李家和叶家也不如以往,叶家甚至夹着尾巴过日子,生怕皇帝迁怒。
何况,她腹中怀有孩子,兴许是一腔爱子之情无处施展,爱屋及乌?
可怀胎八个月的冯昭训也不见太子过于关切……
许是孕期缘故,奚令仪整日无聊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直至夜里,京中出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