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宛城一夜
曹操的大军刚抵达宛城东边的淯水河畔，就收到张绣帐下使者送来的降书，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就当时的天下而言，曹操身后有汉献帝这张金字招牌，他以朝廷名义讨伐叛军属于师出有名，再加上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就算北地枪王有千军难挡之勇，也断然不是曹操的对手。
“该死的张绣小儿，你早投降不就完了吗？害得我兴师动众劳累了这一番。”曹操在心里暗骂着，但还是很傲慢地带着一帮贴身卫队进驻了宛城。
东城门外，张绣和他的军师贾诩手持降书和印绶，带着一帮臣僚早早等候在那里，隆重地迎接曹司空入城。
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一身戎装的曹操笑容满面地跟宛城将领和军士们颔首打了招呼，骨子里自带的高贵气质自然流露出来，至于张绣本人，他甚至都懒得看上一眼。
看着曹操的举动，张绣未免有些失望，他和贾诩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便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随着曹操的车撵仪仗进城而去。
在贾诩的操持下，曹操和他的卫队士兵们得到热情周到的接待，丰盛的美酒佳肴散发出的美味充盈着宛城的每个角落，优美的丝竹磬乐声让人如痴如醉。
前段时间以来，为了应对豫州、徐州、兖州各处纷乱的战事，曹操确实有些身心俱疲，眼下这种兵不血刃的胜利，让他顿时轻松了下来。
待到曹操酒酣饭饱，张绣便低眉顺眼地领着家眷们前来拜会未来的主公，然而就是这一番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举动，让整个局势顿时风云突变。
曹操一边搓揉着略微鼓胀的肚腹，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张绣及其身边的一众老小，而他的目光很快就停留在一位中年妇人的脸上。
“曹公，请问接下来是入寝歇息，还是另移他处啜茗赏舞？宛城地穷物薄，若有怠慢，还望曹公宽恕。”张绣已经完全进入降将的角色，这种对上级唯诺奉承的事，他几乎无师自通。
曹操的目光像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拉扯着，他打了一个饱嗝，自顾自地说道：“这几日被战事所累，耳朵里不是战马嘶鸣声，就是战士们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来段音乐歌舞洗洗耳朵和眼目，如此甚好。”
听闻曹操发话，张绣立即向身旁的近侍嘀咕了几声，随即拱手向曹操拜请道：“那就请曹公移驾蔽府，让家伎为你舞一曲。”
就这样，曹操被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拉着进了张绣的私邸，他还未进得后院，一帮舞姬早已列队齐整，等待着为这位许都来的曹公助兴取乐。
一曲舞尚未跳罢，曹操已经觉得无趣，这种水准的家伎和舞乐，确实无法跟许都相比，他轻轻一挥手，舞姬们便齐齐拜退下去。望着空荡荡的堂舍，曹操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南阳之地这些年几乎未有战事，没想到颜色也是如此凋零。”
耳聪眼尖的曹安明贴身跟随叔父多年，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嘴角流露出一丝窃笑，立即俯身到曹操耳边，轻声道：“叔父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曹操在座榻上闭目养神，而曹安民快步走到厅外，将贾诩拉到一旁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只见贾诩脸上略带难色，还轻轻地摇了摇头，但他不敢怠慢眼前的曹安民，礼貌地应承下来后，便转身去向张绣转达曹公的最新吩咐。
坊间早就流传着曹司空有着特殊的嗜好，所以当贾诩听闻曹操想让邹氏前去陪酒助兴的要求时，并不过于惊讶，他只是有些为难，这样的事该怎样跟张绣汇报呢？她毕竟是张绣的婶娘，说起来着实有些不成体统。
作为一名自视甚高的谋士，竟然干起了给人拉皮条的活，贾诩内心泛起一丝苦涩。他挑唆张绣投降曹操的整盘计划里，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远在他的预料之外，而化名为刘必的那位能未卜先知的青年，在司农府密室里并未对这段八卦历史向他透露一二。
不过谋士的脑子就是非同常人，贾诩略加斟酌之后，脸上突然隐现出一股杀意，他决定临时改变原来的计划，来一招剑走偏锋，誓要让整个天下局势往更加纷乱的方向前进一步。
世道越乱，贾诩这等谋士的才干才有更广阔的施展空间，对于这一点认知，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贾诩急匆匆赶到外堂，凑身到在那里焦急等候曹操随时可能下达指示的张绣身旁，万般痛苦地低声请示道：“主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绣心里一直有些不是滋味，听到贾诩神神秘秘地说出这样一句话，突然紧张起来，“文和大人，但讲无妨。”
“从今天曹操进城后的举止和表现来看，咱们此番拜降于他，恐怕不是明智之举。”贾诩先说出自己的结论，然后才分析原因，“主公待他如此恭敬，而曹操对你主动投降的举动似乎并不买账，刚才曹安民又来向你讨要邹夫人，说是曹操欲要纳她入府。”
“简直欺人太甚，曹贼这狗东西真是太作贱人了。”张绣双拳紧握，脖子上的青筋鼓胀，几乎快要气炸了。
张绣的表现让贾诩感到非常得意，他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接近成功，便立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将脑子里的想法全盘托出。
“主公，与其坐以待毙仰人鼻息，不如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趁势把曹贼诛除，然后再从长计议后面的计划。”
张绣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这个计划惊天动地，他拿不定主意。曹操虽不是明面上的天下之主，但人人皆知其在汉室朝廷的分量。
贾诩可不想给张绣过多的时间详加考虑，他只能趁着张绣怒火攻心、头脑发热的时候，让自己的计划得以实施，便立即在一旁给张绣添了一把火，“主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目前曹贼操控汉室，天下诸侯无不想啖其肉、饮其血。”
张绣的犹豫去了一半。
“还记得高祖当年鸿门赴宴的故事吗？若是楚霸王当时不那么优柔寡断，哪有刘家稳坐大汉数百年江山的机会？”贾诩继续煽风点火。
张绣内心深处最后一丝顾虑也被完全消融，他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文和，此举不杀身便成仁，就按你说的办。”
“来人，去唤邹婶娘前来。”张绣高声吩咐道。
他的话音刚落，两位婢女便从大门外匆匆赶来，向他回复道：“邹夫人已经打扮妥当，在堂外等候。”
“婶娘什么时候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了？”张绣有些纳闷，但这也好过让他尴尬地去跟邹氏费口舌了，“娘要嫁人，谁都拦不住，何况这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还不是他的亲娘呢？”
精心打扮之后的邹氏，其丰美和韵味确实不是那些刚刚长成的小娘子可比，张绣和贾诩目送着她由两名婢女侍奉着走进了内堂。
他们谁都想不到，刘必已经在几个月前通过密信告诉了邹氏，她此生或将有此一番遭遇。在这纷繁乱世里，邹氏应该算是亲身验证刘必特异能力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