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兵临城下
并州治所晋阳的衙署内,刘十三的手中也握着一摞战报,脸上流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神色。
“来人,取我甲胄来,我要赶去蓟城前线。”他向身旁的近侍交待完,便伸手从案几上拿起那把经过几番改造之后,变得更加精良的望山弩。
幽州前线的战事,他始终未亲自参与其中,但整个过程,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从眼下的结果来看,战事的进展与他的预期完全吻合,未出现任何意外。
这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驾驭感和征服感固然令他兴奋,但背后的熬煎和忧虑也耗费了他不少心血。
跟上次率大军围攻邺城时一样,他这段日子里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即便在小憩之时,也经常突然从梦中惊醒。
与敌人拼权谋和计略,一点也不比尸山血海的对阵拼杀容易,何况他的对手还是袁绍帐下无以计数的智囊团队。也许正是因为对方帐下高手过多,大家各怀鬼胎,难以拧成一股绳,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现在终于到了收网之时,为了严丝合缝地收拢这张胜利的大网,他必须亲赴前线系牢最后一根扎绳。
刘十三跨上健壮的羌胡战马,领着五千近卫兵径直朝蓟城进发。彼时,他已经收到袁绍率军亲征的消息,按照时间来算,他们与袁绍的兵马应该差不多同时抵达蓟城。
就在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同一片战场之时,在广阳南郊的战事也发生了变化。赵云、张辽、徐晃三位猛将率领的数万并州军悄悄给敌方留下一道间隙,让鞠义的精骑轻松突破防线,奔到蓟城之下。
蓟城的城楼上,已经改挂了刘十三的旗号。一名身穿灰甲紫盔,碧眼浓眉的儒雅小将手握长枪,站在门楼正中央,注视着城门前打着鞠义纛旗的冀州兵马。
距离城门三百步之外,一位长发及肩、头戴金箍,身披兽皮的西凉小将纵马来到门楼前,望着城楼上的小将拱手一拜,客气地说道:
“隽乂将军别来无恙!我奉刘使君之命前来纳城,还望将军打开城门。”
城楼上的张郃只是岿然不动,两只眼睛射出冷峻的光芒。鞠义将这番言语连续重复三遍,依然未见城门有任何开动的迹象。
见到这番景象,鞠义已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妙,心头怒意横生,挺起手中的长枪遥指张郃喝斥道:
“张郃,你莫非又要造反?我本是奉袁绍之命前来擒你,只是看在刘使君的面上,才饶你一命,今天你若不打开城门,我身后的十万精骑瞬间就可以将蓟城踏为齑粉。”
为了给张郃施加足够大的压力,麴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将手中的兵马数量进行了夸大。
鞠义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精锐之师,这些年他能在冀州横行,甚至自认为在地位上能与袁绍平起平坐,就是仗着这支娴熟羌人战法的骑兵。自打他举起反旗抗击韩馥之时起,还未尝一败,就连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也被他按在地上打得喘不过气来,这些战绩,足以给他目空一切的底气。
张郃的嘴角终于开始松动,他站在两堵垛墙之间,亦是将手中的长枪横挑,指着城楼下的鞠义骂道:
“鞠义小儿,你背弃韩州牧私通袁绍,现今又自恃功高,欲背弃袁绍自立山头,反而贼人先告状污蔑我的名声,今天若不是看在刘使君的面上,早已将你乱箭射杀。”
张郃说罢,轻轻地打了个手势,城楼上的各个垛墙豁口之间突然冒出一帮弓弩手,将箭矢对准楼下的鞠义。
看到这个场景,鞠义暗自叫苦,知道想要顺利入城是不可能了,但他已经被逼到进退维谷的境地,除了强行攻城,已经别无退路。
“他刘十三乃汉室废帝,没想到竟是如此小人,我今天誓要血洗蓟城。”鞠义一边慌乱地撤退到弓弩射程之外,一边不停地怒骂。
此时,从张郃身后走来一位身材欣长、气宇轩昂的青年,张郃见到此人到来,主动将位置让与出来。
“鞠义将军切莫动气,念在你我共谋袁绍的份上,现今给你一道良策。”那位青年就像是在规劝一位误入歧途的朋友一样,耐心地劝说着怒火中烧的鞠义。
鞠义循声一望,发现说话之人正是之前与他暗通款曲的刘十三,使得他心头的怒火不仅没有丝毫退减,反而变得更加暴躁起来。
“除了乖乖打开城门,别的说辞我一概不听。”鞠义愤然回答道。
刘十三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仍旧以那副关切朋友的语气说道:“鞠义将军想要进城也不难,只要你就地弃戈投诚,我保准你和你的部曲将士得到重用,不会有毫发损伤。”
“想要我鞠义投降,你们简直是白日做梦,限你半个时辰之内打开城门,如若不然,我定要血洗蓟城。”鞠义已经失去与刘十三逞口舌之能的耐心,径直勒马回到阵前开始进行攻城的战术部署。
刘十三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拍了一下张郃的肩膀,两人并肩退下城楼。
“主公,若是鞠义执意攻城,我们怕是守不了多久。”张郃不无担心地向刘十三提醒道。
刘十三抬起手中的弩机,熟练地将箭镞退下,把目标对准紧紧关闭的城门,食指轻轻扣动悬刀,听到弓弦发出嘭的一声响。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面带微笑地以一副举重若轻的态度向张郃说道:
“隽乂将军,我已经向朝廷奏请,敕你蓟侯之爵,守不守得住你的封邑之城,就看你的了。”
张郃听言,立即以军前之礼屈膝向刘十三拜了一拜,“多谢主公厚恩,为了蓟城将士和百姓,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要死守蓟城不失。”
刘十三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扶起这位新加入阵营的臣属,“隽乂将军前途无量,我刘十三怎可能让你刚加入帐下,就与敌人以性命相拼呢?我们还要一起开创一番震古烁今的伟业呢。”
“嗯?莫非主公已经想好了御敌之策?”张郃见自己的新东家的心情如此轻松,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下来。
“张将军,你见过狗咬狗吗?”刘十三冷不防地向张郃提出这样一个与时局毫不相关的问题。
张郃木讷地站在原地,全然猜不明白主公的意图,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末将幼时在河间郡的乡下,曾见过此景。”
“哈哈哈,张将军果然是心直口快之人。”刘十三不禁捧腹大笑,拍着张郃的肩膀说道,“你见的那都是乡间野趣,我要让你看一场真正的大戏。”
刘十三说完,便昂首阔步地朝邺城的内城走去。但他的笑声却让张郃掉进雨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心想这都兵临城下了,主公还有心情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彼时的张郃一定在纳闷,自己的这位新东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葩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