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夫余罗生前从刘十三手中拿走大汉传国玉玺、数百万石粮食、爱姬蔡琰以及价值千金的陪嫁车帐和物资。

    刘十三实在找不出一个精准的词句，来对于夫罗进行精准评价。他对这位贪得无厌的匈奴首领感念之情有之，痛恨之意亦有之。

    若不是依靠于夫罗的十万铁骑，刘十三无论如何也无法冲出河东郡，将并州掌控于手中，总的来说，他对于夫罗的死多少会感到一丝惋惜。

    但是，四十六岁的于夫罗一命呜呼，就意味着刘十三手中的十万羌胡雇佣兵马使用权要被提前收回。

    这对刘十三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创。

    按照匈奴单于的继任规则，于夫罗的弟弟呼厨泉会顺理成章地接过他的衣钵，带领南匈奴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而于夫罗的姬妾，亦要被呼厨泉悉数承继。

    一想到呼厨泉要成为蔡琰新的男人，刘十三心中就泛起如食苍蝇般恶心。

    如果激进一点，他完全可以将呼厨泉挟制起来，率领大军北出雁门关，将南匈奴彻底治服。

    但利弊总是可以衡量的，刘十三的终极目标是大汉天下，而非漠北草原。眼见冀州重镇邺城即将攻克，此时若是收兵北伐匈奴，所有的前功就将全部付诸东流。

    刘十三只用了短短数分钟，就做出了最终决断，“二位爱将请节哀，我刘十三感念你们多年来沙场征伐之功，念在我与于夫罗单于多年交情的份上，特许你们立即收兵回国。”

    他特意拍了拍呼厨泉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恭贺地说道，“希望爱将归国之后，能够念及我等共事一场的旧情，与大汉永结秦晋之好。”

    这番话，刘十三是站在汉室朝廷的立场向呼厨泉提出的愿景，对方闻言，不停颔首应允，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今后绝不侵犯大汉领地。

    这种毫无意义的承诺，刘十三只能当作玩笑话一听了之。匈奴人的狼性，可不是他的一句嘱托之言即可改变的。

    “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呼厨单于善待蔡姬。”刘十三在呼厨泉耳边说出的这句悄悄话，才是站在个人角度的肺腑之言。

    呼厨泉闻言，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他跟随刘十三在大汉辖地生活了这么多年，思想境界已经开化，知道匈奴人对待女人的态度，在汉人眼中是多么的不可接受。

    但这是匈奴人亘古未变的传统，他这位即将上任的新单于，不可能拿这种小事开刀，以此来挑动全国人民敏感的神经。

    刘十三和蔡琰之间的深情，呼厨泉这些年全然看在眼里，他拍着胸脯保证，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会护蔡姬的周全，

    这一次，呼厨泉的态度比先前保证不侵犯大汉领地时要坚定得多，刘十三终于满意地回以对方一个苦涩的笑脸。

    刘十三让呼厨泉、去卑带着羌胡兵马返回漠北，不仅没有收取匈奴人提前收回兵马使用权的违约补偿，反而在对方临行前，赠予了丰厚的金帛、丝绢等物资。

    他的豁达大度之举，让匈奴军士无不感激泪目。但大多数汉人诸侯都将刘十三的此等做法视为怯懦的表现，认为一个堂堂的朝廷地方官，如此谄媚和讨好匈奴人，是有失体统的行为。

    刘十三对这些评论，只是嗤之以鼻待之。这些诸侯们只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外人指手画脚，他们可曾想过，整个大汉朝廷对匈奴人的态度历来不就是这样吗。

    种善因得善果，这句佛家俚语终究是有道理的。刘十三对匈奴人的慷慨之举，很快就让他获得了回报。

    匈奴兵马撤离之后，刘十三对邺城的攻伐力度大幅削弱。但他依旧相信，攻破邺城无非是多耗费一些时日而已，对此并不以为意。

    在刘十三日夜不停地攻城之时，邺城的戍卫军似乎也在随着攻城军马数量的减少，而同步削减反击力度。

    这种反常的表现，并没有引起刘十三的疑虑。

    在他掌兵以来，一直都在主攻敌方的城池，所以认为只要是被大军围城，反击力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被消磨，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却没换位思考一下，被围困一方应当抓住攻城部队战力削减的空隙，组织起有生力量全力反击，才是最佳选择。

    刘十三依旧每日督军，向邺城发动猛烈的攻势，各种霹雳车、投石器、千钧重弩悉数用上，将四面城墙打得残破不堪。但是无论他怎么攻打，就算将城墙洞穿一个个豁口，戍城将士始终不肯低头来降。

    围城已经一月有余，城中的高干才派出使者向刘十三递来降书。降表将城内军士数量及排布、粮饷物资、文臣武将及百姓户籍名册等内容列析得清清楚楚，让人无法怀疑对方拜降的诚意。

    降书约定，双方即刻罢兵，次日午时主动洞开四方城门，迎接刘十三的军伍入驻。

    刘十三坐在帐中，仔细品读这份得来不易的战果。心中窃喜道：按照这种速度攻城略地，无需多少时日即可统一河北之地。

    于是，他连忙将三军将领召至帐下，着令各自回营整肃军马，务必要给邺城民众留下一个军容肃穆、军纪严明的印象。

    邺城的战火停息，四野一片宁静祥和，刘十三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个大觉了。这些日子，他除了要处理匈奴雇佣兵半途撤伙的事，还要日夜不停地在城墙四周部署攻城之事，其疲乏程度一点也不逊于城内的敌将首领高干。

    现在胜负已定，刘十三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处置拜降的冀州官员。但那是明日进城之后的事，他完全可以随机应变。

    眼下的他，只想与锦被融为一体，待到明日太阳当空之时，再带着饱满的精神，身胯高头大马，走进邺城的街道。

    “回禀主公，匈奴单于呈来紧急文书，请你务必第一时间阅知。”

    刘十三刚刚吹灭烛火，就被近侍的声音吵醒。

    一听到“匈奴”两个字，刘十三立马绷紧神经，认定传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快快呈来。”刘十三一边起身穿戴衣物，一面寻找火镰点燃烛头。

    微弱的烛光下，他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那封加急文书，出自蔡琰之手，但信中没有嘘寒问暖，更没有浓情蜜意。很明显，其内容是得到了呼厨泉单于的授意。

    看罢书信，刘十三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向几名小苍头吩咐道：

    “赶紧传令各路将领，立即西撤百里下寨。”

    眼见煮熟的鸭子飞走，刘十三悔恨得捶胸顿足。

    然而，来自匈奴的书信拯救了刘十三的并州军，却无法拯救邺城的苦难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