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洗白身份

    脱离险境的献帝岿然坐在安邑县衙的大堂上，看着堂下的一众官员，又恢复了天子的威仪，他要对功臣们进行敕封嘉奖。

    献帝身旁的文官手拿文书宣读道：

    “感念文武官员、各路诸侯救驾之功，为表圣意，特拜张阳为安国将军，封晋阳侯，领并州诸军事；拜董承为卫将军，封列侯；敕于夫罗为匈奴单于，拜杨彪为尚书令、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李乐为征北将军、胡才为征西将军……。”

    手中掌握人事任命大权就是不一样，文武官员都得到嘉赏任用，无不伏地叩谢，高呼万岁。

    由于献帝手中没有绶印，文武官员的一封封任职文书呈到他的案桌上，他手持狼毫在文书上一顿狂舞，算是完成文书的签发。如同上司在文件上大笔一挥，潦草地写下“同意”“准”“已阅”字样时一样洒脱大气。

    刘十三的手下将领都得到嘉奖，但唯独他没有入列。

    事后，献帝履行诺言，遣人悄悄将刘十三召至他的临时寝宫。

    见到刘十三的那一刻，献帝泣泪纵横地扑进他的怀中，没有半丝半缕的天子仪态，凄惨之状不禁让刘十三为之动容。

    “兄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献帝抽咽着说道。

    刘十三深知献帝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湿润起来。那一刻，他真把自己当成了这位年仅十三岁的皇帝的长兄，轻拍献帝的肩膀说道：

    “爱弟受苦了，为兄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现在好了，咱们再也不用受制于人，大汉天下有救了。”

    这些话，刘十三虽然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但他当时真的觉得可以就此扶大汉王朝于即倾。只要献帝开口，他可以亲率河东的二十余万兵马，护送他重返洛阳，肃清奸党，稳固大汉政权。

    他相信，如此一来，历史将彻底改变走向，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事就再也不会发生。

    但现实再次证明，他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兄弟俩诉苦寒暄之后，献帝以一种略带责备的口吻问道：

    “听闻兄长拿走了传国玉玺，不知现在可否奉还？”

    此话一出，谈话的氛围立即转变风向，汉献帝其实早已听说过刘十三用玉玺交换十万羌胡兵马之事，此时故意装作不知，无非是有兴师问罪之意。

    刘十三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略带惊讶地反问道：

    “于夫罗没将玉玺奉还朝廷？”

    献帝摇了摇头，“匈奴人觊觎我大汉天下久矣，怎可能轻易将如此宝贝归还我大汉朝廷？”

    刘十三此刻终于明白，自己在前线立下的战功，为何换不来一官半职的赏赐的原因。整个大汉朝廷，依然将白波军视为叛贼，只是眼下没能力收拾而已，待到朝廷缓过劲来，随时会兵戈相向。

    刘十三呀，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到这个时候，竟还异想天开地想要得到朝廷的封赏。

    但献帝毕竟年幼，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在这背后出主意的人，非他未来的老丈人董承莫属。外戚干政，这种事在任何朝代都不可避免。

    但不管怎么说，“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刘十三还是从书本上看到过。既然你大汉朝廷对我不仁，我也就只能不义了。

    刘十三只得牢牢抓住自己是汉献帝长兄的身份，尽量为自己捞些好处，他以一种富含委屈和乞求的口吻向献帝说道：

    “陛下，我有办法取回大汉的传国玉玺，但眼下还有一事有求于你。”

    此时，他已经不再和献帝以兄弟相称，以此来代表公事公办之意。

    献帝虽年轻，但并不傻。他完全清楚在此次封赏护驾功臣的过程中，刘十三得到了不公正对待，于是略带愧色地说道：

    “兄长但说无妨，我一定竭力相助。”

    “我想求得陛下的敕封，什么列侯、将军之类的官衔都不要，随便给个职位就行。”

    向皇帝索官，自然要比跟地方刺史、州牧讨要起来容易得多，刘十三就是吃准了这点，才敢于开这个口。他心想，就算你是皇帝，也总不好拂却来自兄长的请求吧。

    献帝犹豫了一阵，有些犯难地说：

    “眼下河北之地，已无缺额，兄长若是有意，随我还洛阳可好？”

    这个意思很明了，就是地方官已经满员了，想让刘十三去洛阳当京官。

    “谢陛下厚恩，为兄自知才薄学浅，难堪重任，只想做一名地方小吏，为陛下尽保境安民之力。”

    刘十三自知一旦去到洛阳，手中再无争夺天下的资本，便委婉拒绝了献帝的邀约。

    “眼下倒是有一处空缺，就是有些委屈兄长。”献帝还没那个能力看出刘十三的心思，勉为其难地说道，“暂领西河郡守之位，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给张阳当手下？刘十三想到这里，心中难免失落。但芝麻官也是官啊，何况一个郡守的官职，放在后世已经不小了。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再者说，他之前付出那么多努力都求而不得，眼下可是争取了半天才到手，除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次论功行赏，简直就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入伙到刘十三队伍不久的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一帮人，都被封了大官，可以随献帝一起到洛阳任职。

    那位亲自给汉献帝背来救命粮食的张阳，还列土封侯。

    埋头干事的，怎么也玩不过为了讨好上司而投机取巧的人。刘十三没在东汉官场上混过，自然不明白这些道理。

    不仅是刘十三自己，就连他的近臣们都纳闷，为何自己的主公削尖了脑袋都想弄个官职在身，认为像眼下这样坐拥河东之地，当个山大王难道不美吗？

    面对这个问题，刘十三只能呵呵一笑，默默地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来回应。

    想要争霸天下，取得朝廷任命的官职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

    东汉末年，只听说过诸侯之间的群雄争霸，重来没听说过群贼争霸。

    张角的黄巾军够厉害了吧，要单论实力的话，无论哪一路诸侯都不是它的对手。但它为什么会失败？

    还不是因为级别不够，只能落得被强大的大汉帝国碾压的下场。

    大汉朝这个国家机器，彼时只是部分零件出了毛病，而不是彻底报废。

    地方诸侯不管实力强弱，也只能乖乖打着匡扶汉室、诛灭逆贼的旗号，在暗地里使劲。

    所以，刘十三才费尽心机地要跻身于诸侯争霸之列，而不是像张角那样，一出场就空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种看起来气势磅礴，实际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口号，弄得自己与整个大汉天下为敌。

    现在，刘十三终于艰难地实现了这个愿望，他这个白波贼军首领的身份被洗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