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斗智
刘十三将栖身之所选择在黄河北岸的雍并两州交界之地的理由很简单,这里属于朝廷暂时管不到、羌胡军马受长城阻挡进不来、地方诸侯不愿涉足的理想之地。
如果要在历史上找到一面镜子,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那位在后来的某个时代秉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策略的创业者。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所有的措施,无非就是操练兵马、积蓄实力、奖励农耕、囤积粮食、避露锋芒、少树敌人这些内容。
但是在这乱世天下,这些想法都过于理想化。抢粮、抢钱、抢人、抢地盘,已成为时下的主流,刘十三又如何能避免被裹挟其中呢?
你不打别人,别人就以为你好欺负。乱世之中,软柿子注定要受人欺侮。
刘十三刚刚取得一支军队,名不见经传的张阳就奉朝廷的旨意,来讨伐白波贼军了。
“传令,除黄河各处隘口留兵把守,其余各路军马于汾河沿岸集结。”刘十三听闻敌情之后,立即向手下人下达御敌的命令。
刘十三清楚,敌人主动要打你,逃是逃不掉的,何况他现在就算逃也来不及。这次,他誓要给那位叫张阳的太守好好上一课。
刘十三迫不及待地与地方诸侯军队作战,多少有些复仇的意味。上一次,他被李傕、郭汜追着打过一顿,正想找机会发泄一下怒火。
既然你张阳送上门来,那就好好打一仗,我刘十三正好借此实战机会,操练一下我的羌胡兵马。
安邑禹王城北,刘十三亲自挑选的马、步兵种各自参半的五万人马列阵齐整,对面就是张阳亲自领衔的剿匪军。
由此可见,刘十三的地位只能用每况愈下来形容,一个曾经高居九五之位的皇帝,现在竟然变成了大家眼中的杂牌叛军首领。
之前的两军列阵经历,大都是动动嘴皮子,或者象征性的小打小闹一番。此刻,才是刘十三有生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仗。
“贼将何人?报上名来。”张阳手下的一名武将纵马来到军阵前。
刘十三对这种场面已经完全熟悉,既然对方把自己当作山贼对待,那就先让对方张狂一阵吧。
“我乃弘农人氏刘十三,为何要犯我领地?”
刘十三这个名字,在群英荟萃的汉末乱世中,估计连十八流都算不上,除了听说这家伙前段时间拿着传国玉玺去漠北招兵买马,再没有什么入流之举。
“我手中的长枪不杀无名之辈。”敌方武将傲气十足地说道,“但你既然不怕死,那就记住俺的大名,俺乃晋阳杨丑也。”说罢就提枪跃马冲奔刘十三的阵营而来。
别说你奶,就算你爷叫杨丑,今天也得让你把小命交待在这里!刘十三眼中露出杀气,死死盯着那位朝自己奔来的敌将。
“不许斗将。”刘十三再次强调一遍他的铁律,“给我乱箭射死他。”
一轮齐射过后,距离己方阵前五十米开外,半分钟前还趾高气昂的杨丑,现在连人带马都倒在了地上。
估计他在临死前一定在想:这些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都到拼命的时候了,谁管你什么规矩和套路?那些话留着去给阎王爷讲吧。刘十三如果听见对方的心声,一定会如此回答。
“马军方阵,给我向前突!”刘十三高举佩剑命令道。
“步军方阵待命!”
“步军方阵冲杀!”
刘十三就像在指挥一场篮球比赛那样,不停地让队友们进攻、防守、反击。骑兵冲乱敌方阵营,步兵上前近身肉搏,再轮到骑兵上前迎接敌方的反扑,如此循环往复。
初战告捷,张阳的军队北撤一百余里才扎住阵脚。
这场胜利,一半归功于刘十三部署得当、羌胡兵马作战勇猛,另一半则是张阳过于轻敌。
在以往的讨贼作战中,官方部队大都是所向披靡,甚至军马未至,贼兵已作鸟兽散,谁能想到刘十三这支突然冒出来的白波军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呢?
这个刘十三究竟为何方高人?若是现在收兵,如何向朝廷复命呢?张阳本以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建功立业的机会,没曾想却碰上一块难啃的骨头,坐在军帐内举足无措。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他的沉思。
“使君勿忧,末将愿领兵前往,活捉刘十三。”
张阳循声一看,说话之人乃是帐下大将韩暹。
他对此人并无好感,只是因为韩暹为黄巾军降将,虽然作战勇猛,且颇有军功在身,毕竟出身不好,并不想委以重用。
身上有污点的人,就算你足够优秀,大家也是戴着有色眼镜来待你,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谁会想到靠这样的人来力挽狂澜呢。
韩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所以只是建议性地说道:
“末将有一挚交,手握数十万重兵,何不修书一封,再许以好处,一同联合起来剿灭白波军?”
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做法,竟然激起了张阳的兴趣,“你说的莫非是匈奴左贤王于夫罗?”
“正是此人。他为了尽早获得单于之位,正愁没机会为朝廷效力,只要使君愿意,此事必能成。”韩暹有理有据地回答道。
虽然知道于夫罗兵强马壮,是一支战斗力十足的武装力量,但他的贪婪,张阳也是早有领教。
就在张阳犯难之际,韩暹给他烧了一把火,继续分析道:
“南匈奴已臣服我大汉多年,使君只需许诺事成之后,将刘十三一半的地盘许给他。而刘十三一旦战退,于夫罗便可顺势收回对方手中的兵马使用权,我方什么损失都不会有。”
如此看来,这的确是一笔风险小、回报高的交易。张阳点头同意,“那就有劳你去办成这事了。”
刘十三的中军帐中,黄琬、呼厨泉、去卑等几名文官武将被召集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御敌之策。
坐在虎皮裹覆的雕花木椅上的刘十三,以三军统帅的身份向他们问道:
“众位爱将,你们说说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办法将张阳军彻底击溃?”
去卑起身拱手说道:
“回禀主公,末将愿率三千精骑,星夜前去劫寨。”
对于属下如何称谓自己这事,刘十三琢磨再三之后,决定还是以皇室身份自居,所以大家仍以“主公”称呼他。
“爱将勇武可嘉,但敌方恐怕早有防备,此举成败几率各占一半,咱不能冒这个险。”刘十三以此来回绝去卑的策略。
呼厨泉见自己来了机会,自告奋勇地说道:
“末将愿领三千步甲,昼伏夜出,抄到敌军身后,截其粮道。”
“并西之地山高水险,我军尚不熟悉地形,此计若是不成,三千步甲恐怕有去无回。”刘十三亦未采纳呼厨泉的方案。
深夜劫敌寨、奇兵断粮道这类的计略,在冷兵器作战时代是惯用的伎俩,不能说完全无用,只是实施起来难度较大,需要提前侦获敌方部队虚实,还要探清各处地理环境。
否决了两位武将的提议之后,刘十三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黄琬。
给刘十三当谋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黄琬猜到主公心里早有主见,而且是那种一旦说出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方案。
跟着刘十三逃亡了这么久,这位老臣说话办事的风格已具备一些刘氏风格。见自己无法置身事外,只得故作神秘地问道:
“主公莫非又想喝马奶酒了?”
刘十三哈哈大笑道:
“懂我者、子琰也!”
呼厨泉、去卑两位武将听得云里雾里,估计心里一定在暗骂上司:
你们神经病吧,喝碗马奶酒还搞得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