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雨飘多著叶迟

    窦深自长安街茶寮被李页算计后，又被人莫名揍了一顿，心中愤愤不平，一直通过多方渠道寻找她。他手下小厮在长安坊市寻了几天后，来到鬼市燕子楼打探消息。玉燕看到他们绘制的画像，柳眉微挑，随即不动声色得接下生意。待人走后玉燕吩咐常贵将窦深寻人的消息散出去。不过一两天的时间，长安各茶楼酒肆都知道窦深在茶寮调戏一女子不成，现在还到处找她。恰好璟易来到酒楼与人谈生意时，听到这些眼中顿时起了寒意。他匆匆回到永宁坊小宅中，看到正在厨房里忙着腌蒜薹的李页，心里想着要是那日没有秦纯、裴白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于是回到房中，提笔写下记忆里曾贿赂窦深的官员和金额。

    秦纯拿到这些信息后虽有些疑惑，但也派人去暗中搜集证据。长安街上醉仙楼里秦纯与白璟易正举杯饮酒。

    秦纯略带思索得问：&34;白兄何以认为我会在此时……&34;

    璟易又斟了一杯给他说：&34;窦深本就是社稷蛀虫，于法于国都应严惩不贷；况鲸落万物生，如今各路政客已对窦相虎视眈眈，我斗胆认为秦兄也想要趁乱分一杯羹&34;

    &34;如今出手对我有什么好处？&34;秦纯把玩着酒杯却不喝，

    璟易笑着说：&34;秦兄面对着三股势力：藩镇、朝臣、宦官；要稳固局势必须将三方牢牢掌控。藩镇为圣上大忌，虽一时削藩受阻，然朝局要稳定必定需要裁抑藩镇。朝臣暂且不论，宦官如今颇受圣上信任，秦兄可以趁此机会拉拢，借力打力。然史上已有&34;指鹿为马&34;，也不得不防&34;

    白璟易见秦纯沉思不语继续说道：

    &34;当年李广弘叛乱，窦相奉命审理此案，当时朝廷官僚无一牵连，但神策军却连坐八百，故当时执掌神策军的宦官对窦相一直怀恨在心，针对窦相的布局已经多年，即使秦兄不去送上这最后一根稻草，也会有人去做。况事发在窦深身上，窦相最多贬官，总比被诬陷勾结藩镇来的好些&34;

    秦纯似有顾虑缓缓说道：&34;父王因皓国长公主受牵连，如今更是如履薄冰，他对宦官颇为芥蒂&34;

    &34;正因如此，所以要适当示好，否则舒王之事也会再次发生，如今正是殿下笼络势力的时候&34;璟易目光坚定得说道，

    &34;今日之事我会认真考虑再做定夺&34;秦纯抚了抚眉说道，

    白璟易走后，侍卫来到秦纯身旁，秦纯问道：&34;白柳二人查的怎样了？&34;

    侍卫说道：&34;回殿下，白璟易家里并无异样，其父现任徐州别驾，勤勉奉公，带兵平乱，颇受百姓爱戴，可能不久会去襄州任职，白璟易少时便以一首《草》成名，聪颖过人。陈湘灵为符离普通农户出身，白父曾在符离任职，二人因此认识。白璟易曾在长安落水失忆，醒来后一直在寻找陈姑娘，并以寻页公子之名写书挣取筹资度日，后回到符离见到陈姑娘，记忆才得以恢复。二人不久便来到长安，现已订婚&34;

    秦纯似有所思：&34;普通女子何以能打通门路来到国子监读书？&34;

    侍卫又说：&34;听说他们来长安路途遭遇刺客，又被一神秘人物救下……国子监里是苏司业的安排，这看起来似乎与陆大人有关&34;

    &34;派人盯着他们，如有异动及时来报，另外将窦深的那些罪证送给俱大人，不要惊动父王&34;说罢秦纯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远处的楼台瓦舍已经蒙上一层暗沉，燕子斜飞而过，长安城里越发闷热，似乎今晚便有风雨夤夜而降。

    李页坐在房中也不顾及形象，挽起衣袖和裤腿，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跟璟易讲着小时候吃冰棍的事。每每说这些故事时李页表情生动、语言幽默有趣，让璟易不自觉得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体会着她那时的欢喜。当她开怀大笑或者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时，他也会嘴角微微上扬，被她那一刻的肆意洒脱而感染。傍晚时候，庭院里的竹子开始簌簌而响，一会会儿就有雨点滴答落下，但也只滴了几滴。庭院闷热的气息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却依旧余温不散。夜晚来临，雨悄然而至，那几簇竹子又像站在角落里抖着肩膀低泣的绿衣女子，一旁的桂树默不作声。李页已经坐在窗下提笔练字，璟易也开始创作新的故事。他们隔着两窗幽雨，简简单单得体悟着这最寻常的相伴，可那熟悉的一呼一吸却也如近在耳畔。

    崇贤坊的一处深宅庭院里，一个容貌婉丽的青衫女子正坐在床前绣花，突然窗前一个人影闪过，那女子被惊了一下，正在绣花的手猛的传来一阵疼痛。她匆匆放下绣花绷子，开门查看，却一无所获，回来时却看到一身白衣的人正站在房中。

    青衫女子冷脸问道：&34;你竟敢闯入相府？&34;

    裴白衣定定得看着她说：&34;我来带你走&34;

    青衫女子转过身不悦得说：&34;既然当初已经恩断义绝，就不该再来&34;

    裴白衣急忙说：&34;难道你不知窦灿已是穷途末路&34;

    青衫女子似早已下定决心，只淡淡回道：&34;他当年为我申冤，又对我有数年恩宠，无论结局如何，我都心甘情愿&34;

    裴白衣心中一阵酸楚，觉得命运弄人，他说：&34;清儿，我当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伤愈后才知你已入了相府……&34;

    上清恍若未闻一般说：&34;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你若不来，我竟记不起……&34;

    裴白衣心里有些绝望说：&34;你已经将自己看做窦灿的妻子了吗？要和他同生共死&34;

    上清冷笑道：&34;难道你今天才发现？&34;

    裴白衣见再说下去也没有结果，只好说：&34;不管你怎么想，我会在长安，你知道怎么找我&34;

    裴白衣离开后，上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绣起花来。雨声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让她生了些烦闷，她想了想三月在光福里窦相跟她说过的话，眼里多了些坚定。又过了许久，她放下绣花绷子，走到窗前，一阵风携着雨气吹来，让她感到一阵微寒。在五月的雨夜里，她知道命运里又有一场浩劫如这般阴冷，离她越来越近。

    一场雨洗去了长安刚刚浮起来的燥热，却让准备收割的农人忧心忡忡。还好雨不是太大，又只下了一夜，翌日已经放晴。这天璟易正陪着李页在厨房忙活着午饭，裴白衣又从天而降，随他一同惊艳现身的还有一女子。那女子一身红色劲装，眼神冷毅，头发束起，看起来虽已过了青春年华，但仍可见风韵。厨房里的两人见状，立即将他们请入堂中。

    璟易陪着两人入座，又斟了茶：&34;上次炖了鸡、蒸了鱼却没见到裴兄&34;

    裴白衣端起茶边喝边说：&34;那日去八仙楼贪了几杯酒，没赶上&34;

    璟易看了看他身旁的女子问道：&34;这位女侠是……？&34;

    &34;红菱&34;红衣女侠冷冷说道，

    李页端了些樱桃、甜瓜等，裴白衣也不见外拿了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说：&34;红菱可是我红叶阁数一数二的高手，留在妹子身边，我也放心&34;

    璟易连忙感谢道：&34;以后有劳红菱女侠保护阿页了&34;

    红菱回道：&34;分内之事，定当竭力！&34;

    他们又说了些客套话，就开始吃午饭。因上次裴白衣嫌弃菜太素，李页后来每顿饭菜都有肉。裴白衣饱餐一顿后又没了踪影，李页带红菱熟悉了小宅，又将东厢的客房安排给她住。红菱武艺高强，尤擅轻功，她虽不苟言笑，却让李页特别安心。

    田假还余些时间，璟易雇了马车，备了山中的吃食、衣物等，然后带着李页、红菱、阿砚去往终南山。马车一路南行，路途风景秀丽，虽然时值五月，紫荆花却漫山遍野。那团团的花簇点缀在连绵的青绿之上，随着山脉起起伏伏，分外好看。郁郁葱葱的树木经历过几场山雨，越发青翠欲滴，远远看去，醉人心魄。下了马车，抬头看去两座山相错而坐、高拔耸立，遮住了后面连绵的峰峦，却让人感觉马上就要进入另一个神秘世界。璟易在山脚下的一个村庄租住了一有栋两层木楼的院落，他前世曾和几个朋友一起住在此处寒窗苦读。这座村庄背靠青山，旁边有条小河潺潺而过。沿着村庄后面的石阶路，一直往上，经过一座寺庙，绕过大片竹林，再走几里路程就可以看到一座碧湖。

    夜晚坐在阁楼上，璟易就在身旁，李页看着黑如巨魅的山影，竟有些害怕。

    &34;看那边&34;璟易指着不远处小河方向，那里升起了一团白雾，李页看着它腾上了山顶说：&34;原来腾云驾雾就是这么回事！&34;

    &34;明天带你去看山上的碧玉湖&34;璟易轻吻了下李页的耳垂说道，

    李页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34;烫&34;了一下，心里满是感动：&34;短短一个多月，我却好像把几十年没有的甜蜜都抱在了怀里&34;

    璟易拥紧了李页说道：&34;今晚还会害怕吗？&34;

    &34;会&34;李页果断答道，璟易甜蜜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