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终于打碎
“上来了！”
宗门弟子一声喊，张谷的棺材被从土里起了出来。
虽则张瘸子在心中，已把赵旋的话信了五六分，但见自己儿子的棺材被宗门众人挖出来，他的心宛如被人刺穿一般。
诚可谓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直奔棺椁。
今日就算被人打死，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保住儿子最后的尊严！
也许这是残缺的父亲，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可身后的赵旋轻蔑一笑，只是一个伸腿，便将他绊倒了。
张瘸子不服，四肢向前爬去。
众宗门弟子看他滑稽，大笑道：“张谷的爹，就像一个大王八，不会走路只会爬！”
张瘸子受着侮辱，却不在乎，他一心只有死去的儿子，只有他最后的体面。
他嘴里喊着：“只要我还活着，绝不让你们碰他！”
张旋从身后赶上，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宛如冰冷的山，压在张瘸子身上，是无法抗衡的强硬实力。
老人与青壮，本就望尘莫及，何况仙凡之间，宛如鸿沟的差距！
张瘸子被他死死踩住，就像被别人踩了几十年的人生。
他像野兽一样嘶吼，仿佛失去理智，能够给他带来力量。
然而奇迹从来不会照顾凡人，更何况一个瘸子。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眼睁睁看着那些混蛋，将儿子棺材上的铁钉拔除。
“王八蛋！你们不得好死！青云宗不得好死……”
……
“开棺！”
一天一夜的发酵，尸体微微腐烂。
淡淡的尸臭混着新鲜的泥土腥味，既令人沉醉又让人恶心。
一弟子调侃道：“嚯，臭的真快！”
赵旋道：“拖出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印记！”
脚下的张瘸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别动他！别动他……”
然而这卑微的呐喊，却换不来丝毫同情。
那弟子一把抓住死尸的脖领，将它揪了出来，如一块破布，随意丢在地上。
那是人！
那是堂堂正正的人！
他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张瘸子痛苦地呻吟，将口中牙咬碎。
他深深地自责。
是的，儿子说的不错。
他一生的悲剧，全都怨我这没用的爹！
即便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再次被人侮辱，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先人曾说，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张瘸子出离地愤怒，却终于越发明白了自己的无能。
除了诅咒发誓，喊一句“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他再不能为张谷做一丁点儿有用的事儿。
于是他绝望了，认命了，看着儿子冰冷腐烂，被打碎头颅的尸体，他目光呆滞下来，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具尸体。
赵旋俯身，扬起手，对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啪！”
几十丈外清晰可闻。
“死瘸子，怎么不动了？装死是不是？”
“再给我装死，把你儿子砍成八块！”
“给我动起来，给我挣扎起来！”
“本少爷就喜欢有强度的对抗！”
这时，搜查棺材的宗门弟子退后几步，开口道：“赵公子，看过了，并没有。”
张瘸子狠狠攥起双拳，青筋暴起，怒吼道：“都听到了吧？没有！没有！”
“我儿子是清白的！”
“我儿子是清白的！”
赵旋满脸不耐烦道：“喊什么喊什么？有理不在声高！”
“没有怎么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他俯身，奸笑着，在张瘸子耳边轻声道：“我早就知道没有了。”
“你儿子床下那页天真教的修炼功法，是我找人放的！”
“不这样，我怎么好名正言顺地掘他的坟呢？”
“你！”张瘸子瞪大了双眼：“你……你无耻！你混蛋！”
他的无能狂怒，在宗门弟子眼中却只是笑柄。
赵旋起身，活动活动脖子，开口道：“好，没有那就算了，咱们走，回宗门复命！”
几名弟子收拾掘坟的工具，准备转回宗门。
赵旋往前一步，看到张谷的棺材，却眉毛一挑，有了新主意。
“死瘸子，你给儿子备的棺材不错嘛！”
“你们几个过来，把它给我砸了！”
“不要砸！不要砸……”张瘸子惊叫，失声痛哭，向着儿子的棺材爬去，像个没骨气的王八。
赵旋挡在他身前，奸笑道：“想保住棺材？跪下，求我啊！”
张瘸子哪还有半点儿骨气，他撑起半个身子，跪在赵旋脚下，止不住磕头道：“赵爷！我求你，放我们一马吧……”
“他都已经死了，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哈哈哈哈……”赵旋仰天长笑，指着张谷的尸体大声道：“废物！你睁开眼看看，你爹为了你，是怎样向我下跪磕头的！”
“这老瘸子和你一样，一辈子没骨气，没出息！”
“山窝里的草鸡还想变凤凰？下辈子吧！”
说完，重重拍了拍张瘸子的肩膀。
“死瘸子，听话不能只听一半！我的全话是：求我，也没用！”
转身对众人道：“给我砸！”
“砰！”
“砰！”
“砰！”
……
片刻之后，张谷的棺材便被拆成了碎片。
他刚安的家，还没住热乎，就成了一片木屑。
绝望麻木的张瘸子，像一滩烂泥，歪斜在湿润如泪的土地上。
赵旋双手负在身后，昂然道：“死瘸子，以后记住，人世间最不该做的事，便是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跟本少爷抢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咱们走！”
……
夕阳西下。
晚风微凉。
星光点点。
袅袅炊烟。
这都不属于他。
张瘸子失了魂。
他的眼前一片空白。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的意识一片空白。
他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无情不是冷血，是麻木与空洞，是用尽所有颜料都调不出的苍白。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在坟前呆呆地坐着，直到有人触碰他的肩膀。
“张大哥……这是……咋了？”
刘二嫂来了。
村民们也来了。
刘二嫂早来了。
村民们也早来了。
见了宗门弟子，刘二嫂没敢靠近。
见了宗门弟子，村民们也没敢靠近。
直到他们远去，他们才敢拢过来。
“哎呀呀！这……这人咋这么坏呢！”
刘二嫂心疼孩子，更心疼棺材板子。
尸体很快会腐烂的，但棺材可以保留很久，而且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