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紫氛阁
青年见状，也不躲避，反手就要暗渡剑气收拾了这几个蛮横无礼的修士，但见堇荼有出手的意思，他便装作无辜，干脆抱头等着。
堇荼自是见不惯这等文字狱式的做派，玉手在酒案上轻轻一拍，一阵柔和的精神力顿时化作刚劲震开了这群修士，淡然问道：“你们是紫氛阁弟子？”
那为首之人被堇荼这悍然一手吓得差点屁滚尿流，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马上哆嗦着垂着头回话：“是，我等皆是紫氛阁执法堂弟子，刚才实在是误会，还望姑娘看在紫氛阁的面子上，放我们离开。”
堇荼正要训斥两句给个教训就罢了，但遥见任野醒过酒，正走来，于是也不放他们走，只是抿酒不语。片刻后任野来到，见这里人多势众，还以为走错了地方，但看见堇荼，方才确认，不及问到，那几个大汉见到他，连连退后几步。任野先疑惑望去，微微惊异：“齐牧，你们几个怎么在这里？”这秦淮酒楼自然谁都来得，但围在堇荼面前就不同寻常了。
这下，他们哪敢答话，叫齐牧的那人唯唯诺诺地站出来，嘴上支支吾吾：“阁主，我”堇荼缓缓说道：“这位小兄弟和我有缘，跟我浅聊了两句，只因他名叫凌紫氛，你这几个门下弟子就要大打出手，阁主看着处理吧。”
任野一听，先是瞥了凌紫氛一眼，转而狠狠地盯了这几人一眼，说道：“这可是我紫氛阁即将到任的副阁主，你们倒是先惹出祸来，自行去执法堂领罚吧。”
几人惊惧一颤，就差扇自己几个巴掌给堇荼消消气，忙不迭地付了酒钱，回宗门去了，不知埋汰了多少遍出师不利。
任野刚处置完，凌紫氛就开始他的精彩表演了。他眼角挤出几滴泪来，边用袖子抹着，边跟任野和堇荼说道：“若不是两位，我就要受了这窝囊气，那齐牧自恃修道名门，嘲笑我为散道，我愿入紫氛阁门下，不知阁主大人可能收下？”
任野跟这人没有交集，便看向了堇荼，应由她来决定。堇荼见着他有些欢喜，便说道：“我也不熟悉阁中各种事宜，你既然愿意，便做了我的专职助理吧，帮我打点打点，阁主觉得如何？”
任野只是点点头，“我没意见，姑娘乐意就好。”
凌紫氛喜出望外，表面上不住地道谢，背地里却说：“以后我就跟在你身边，大不了一招美男计，我还不信得不到阎浮树种！”他也是自信满满。
酒饭下肚饱，三人也就一行回了紫氛阁。
紫氛阁地处天璇书院东面，距离秦淮酒楼穿三条街也就到了。山门堂皇，与街巷墙体融合，但纵目一望里边，虽然阁楼林立，古色古风，俨然是大宗大派，但门可罗雀，只有几个仆人打扫，偶尔穿过几个便装修士，真真一派萧瑟的景象。任谁也不敢轻易相信这是四大附属宗门之一，下一反应就是回过头来，往山门那“紫氛阁”大字上瞄上一眼。
堇荼脸上七分诧异，二分惋惜，一分淡淡的“嫌弃”，简直就是在说：“你这不是最弱才怪呢。”看得任野都有些惭愧，他说道：“我时常住在书院，这里一直由大长老齐沅席打理上下，等后日姑娘正式继任了副阁主之位，就靠姑娘多多捧起这紫氛阁的名声了。”
堇荼也有心扶持起紫氛阁，为未来挟制天璇一族积蓄力量，这种心思当然不会告诉任野。
她往里走，仆人见到外来人，正想阻拦一二，但又见是阁主领着，便微微行礼不顾了。
里面环境也算不错，长廊水池，小亭绿树，进山门两边的阁楼分别是海聚堂悬赏堂、执法堂孔方堂，上了台阶，到了第一个恢宏大殿，是传功殿，里面灯光煜煜，有几位修士正在冥想修炼。
他们没有进去打扰，便沿着走廊绕开了传功殿，又是一般的布设，两边是两个大堂——炼器堂和炼丹堂，最后排列的就是高大雄伟的紫氛阁，庑殿顶建构，边沿饰以紫色，翘檐鸱吻高昂。
三人进殿而去，在旁厅落了座。任野招呼来几个仆人看茶，又吩咐一位去把大长老叫来。
等待过程中，堇荼问道：“阁中人员结构怎样的？”
任野说道：“荣誉太上长老是陆乘渊族长，四大附属宗门都是如此。往下，我担任阁主，副阁主空缺多年，大长老齐沅席，也就是刚才那齐牧的爷爷，实力在天命七境。再往下，有普通长老三人，核心弟子两人，普通弟子林林总总大概七十余人。——哦，还有仆人二十来个。”他一副凑人头的模样。
堇荼表情微微不对劲，“确实少了点，天璇一族少说也有百万人口，八九成都是修道者，作为四大附属宗门之一，却只有这么寥寥几个，门衰祚薄无法避免啊。”天璇一族的数据她并不清楚，只是类比天玑一族得来。
任野又说道：“我紫氛阁招收的弟子基本都是天璇书院毕业的学生，招不齐才有几个名额抛给了天璇城内那些自修子弟，主要还是因为经费不足，大肆招揽实在”突然谈到这些，他都感觉自己袋子瘪了不少，原不是他少钱，是宗门供给弟子修炼的资源确实昂贵，那点经费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堇荼又问：“主要是经营什么？”
任野说道：“主营的是炼器、炼丹、贩卖药草这些，有两条交易集市。书院分配名额时剑修大都被大衍宗和纵横门抢走了，余下都是些炼器师和炼丹师，我们也就算不上纯粹的修道宗门了。”
堇荼还想问些什么，一个清瘦的灰发老者急匆匆地跑进殿来，见正厅无人，便往旁厅行去。见了任野，老脸掩不住的喜意，连忙行礼：“听闻阁主回来了，老夫正打理后山药圃，脚下的泥泞都来不及擦了，就赶过来，一路泥印，还请恕罪。”
任野没有怪罪他，“大长老辛苦，晚上后山光线不足，药圃可以白日找几人去帮着打理。”请他坐下，为他介绍道：“这是闻人堇荼，即将上任的副阁主，另一位是她的助理凌紫枫。”
大长老一听，赶忙起身朝堇荼遥遥一拜：“齐沅席见过闻人阁主，既然是阁主亲自任命，老夫自当竭力扶持。”
堇荼微微回礼：“大长老德高望重，小女子初来乍到，以后需要大长老关照的地方多着呢，到时不要马虎眼才好。”此话并不客气，她是在先行打声招呼，任野虽是阁主，但差不多是荣誉性质了，并不管事。这样一来，大长老就是一号人物了，突然任命了一位副阁主，地位在他之上，还是年轻女子，他多少会有些不服，要是他从中作梗，堇荼在这里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大长老也清楚堇荼的话中话，回道：“那是自然。”
任野说道：“两位通力协作，我紫氛阁在一年后的宗门大会上取得不错成绩的机会必会大大增加。”
他转向大长老：“大长老，后日的副阁主任命仪式就由你一手操办了，仪式后一些阁中事务交接，你也多多费心。”
大长老应下，躬身告退，吩咐几位仆人为堇荼和凌紫氛打扫房间去了。
任野也一身乏困，往阁主房间走去，厅中只剩下堇荼和凌紫氛两人。
堇荼吹开茶面的松碎茶叶，浅浅一抿，问道：“紫氛，觉得大长老如何？”
凌紫氛正在想着怎么让她拿出种子来，这是他的终极目标，协助堇荼只是他的媒介。听到这突然一问，他颤了一下，沉吟半晌后说道：“为人精明老练，若是真心扶持你，你自然能很快掌控整座紫氛阁，但若是有别的心思，不想交出权力，那就不太好办了。”
堇荼也是如此认为的。她看着凌紫氛清秀的面孔，不搭边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叫凌紫氛啊？”
他倒是急了，“真的！这是我老师给我取的。我无父无母，从小就是孤儿，老师收留了我，形同生父。”
堇荼微微讶然，“你有老师？他在哪里？”
凌紫氛说道：“当然有，他厉害着呢。他让我出来云游历练，我找不到他的，他说他在八纮九野之间，我哪里找他去？只有他联系上我，我才去见他。”
“这样的老师倒是神秘莫测，或许真是一方大能。看来以后要对这个家伙好点，不然他说不定哪天见了老师，把我告了，那我就惨兮兮的了。”堇荼暗道。
这时，有仆人来告知房间打扫好了，要领两人过去。
堇荼的房间和凌紫氛的房间就差着一个转角。堇荼一进屋，就觉得布设精致不凡，空间也是不小，客厅，卧室，修炼室，厨房，浴室等等一应俱全。
堇荼今日也是劳累非常，怎么也想不到早晨还是天玑书院导员，晚上已经成为了紫氛阁的副阁主，这中间的转换寻常人几天都无法消化。
她就要沐浴一番，储物袋里还备着些牡丹花瓣，换了身蓝白长裙，今夜好好休息。
正式任命副阁主之前，她和凌紫氛都没有动静，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各自房中。大长老暗中派遣人来观察，没有什么收获，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闻人堇荼不像是善茬，他还是打足了警惕心。
其实，堇荼也并非没有干事，她用完饭后会在阁中散步一会，若是看见有修士，便上去寒暄两句，实则是在套一套紫氛阁的运行情况，尤其是收入来源这一块。她居然真的找出了一些破绽：大长老不经孔方堂私贩药圃药草等等。虽然这些破绽还不足以扳倒大长老，但却给她提供了一些完善紫氛阁运行机制的思路。
从山门进来的那一刻，甚至是遇到齐牧等人那时起，她就一点点搜集紫氛阁的管理漏洞，写成了一则通令，将会在任命仪式之后公布于众。
任命之日如期而至，除了在外的一些外派修士，全阁上下几乎都到齐了。仪式在紫氛阁正厅举行，庄重肃穆，也剔除了许多繁文缛节，仪式变成简化了许多。任野亲自将一方紫色阁楼状玉印交在她手里，而她着副阁主之服，披着红妆，接受全阁的大礼，这就算正式任命了。
仪式结束后，她不等众人离去，当众宣布：“我以副阁主之名，宣布第一则通行条令，内容如下：
一，凡阁中所有，白日尽需穿着阁中长袍，刻意损坏紫氛阁声誉者逐出宗门；
二，扩大弟子招收范围，凡天璇一族乃至外族良善者皆可招收，提议多渠道不拘一格降人才；
三，明文规定各堂职务，弟子位分及晋升机制；
四，实行陟罚臧否机制，筛除好吃懒做者，了无功绩者，在外借紫氛阁之名行欺辱事者；
五，药圃药草售出需由孔方堂登记审批，并每月固定交由阁主或副阁主验查；
六，收购交易集市，扩大贸易范围；
七，广开传功殿，由长老轮值传功授业，弟子实行点卯机制，一周四次为合格，满百次者可任选灵器灵丹功法等；
八，凡检举阁中不合理事宜或提出合理建议者均可获得奖励。
”
等全部宣布完，堇荼才稍稍总结一句：“希望大家恪守阁规，光大门楣。”
众人都只觉得一阵头脑风暴袭来，将他们砸得头晕目眩。日常骄横之辈顿时暗感大难临头，潜心好学之人则暗暗欢喜，紫氛阁未来可期，他们也有了更多的机会提升修为。
大长老听着，眉头不由地皱得像百年老树皮，暗道：“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简单啊。”其中很多条令其实都是堇荼在针对他的，或直接或间接，阁中所有的漏洞迟迟没有得到完善，导致整体处于衰颓式微之势，本身就是大长老无能或者是他有意纵容，其中必然有利可图。而堇荼这样大刀阔斧，就是要堵住这些流金窟窿。
通行条令一发布，众人喜忧参半。由不得他们哀声载道，任野成为了她第一个支持者，也对她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绝对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这样他也好安心回书院。
众人退场之后，堇荼派人张贴了通行条令，亟待这些条令有序通行，蔚然成风。若是其中大长老有意阻拦，那她也不介意拿他杀鸡儆猴。
任野走之前，给了她一张邀请函，是来自大衍宗的。据说是靳怀风之孙靳山三日后迎娶开阳一族族长次女苏星觅，届时诸位书院高层和宗主副宗主都会前往大衍宗参与婚礼，这也算是天璇一族的联姻大事。
堇荼看得却是暗暗不快，若是这苏星觅真的嫁出来，到时开阳一族与天璇一族的关系就要紧密许多，这对于天玑一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本想找凌紫氛过来商量一下这事，谁知他这个家伙居然偷偷跑去了青丘姬女楼，那地方不干不净的，一个男人只身跑去想来没什么好事。但堇荼想着那是青丘一族之人舒致的地盘，她也想去会一会究竟是什么龙潭虎穴，看看青丘一族在天璇一族究竟扎根多深。
在天璇一族与天玑一族开战前，她必须挖出天璇一族所有的潜在力量，就比如这青丘一族。
于是，她化身男装，戴了一张银白面具，飒沓如流星，也趁着夜色去了青丘姬女楼。宗门何处寻？地处花街柳陌，浸淫绮罗香泽，香帏风动，笙歌不绝，本是勾栏风月场，却又是堂堂一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