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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宫问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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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几日,堇荼抓住这份难得的平静赶了赶教学进度,这段时间其实暗流涌动,问道山脉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但并没有找出多少关于天璇一族的蛛丝马迹,连李参商都被会谈了多次,最后一则消息轰然炸出:风乐班导员徽羽突然离职,并非书院重新调派,而是未曾申报,据说是“逃离”了天玑一族,盗走的龙骨也没有追回。

    离职的原因官方并未明确解释,但根据稚砚衣的小道消息,徽羽大概就是潜伏的天璇族人,也是袭杀李参商的罪魁祸首,害怕书院伐罪,于是连夜远走高飞了。

    这种解释是比较可信的,因为自从徽羽离职,书院对于天璇族人的搜查也渐渐消沉下来。只是,风乐班导员一职再度空缺。

    不过,祸福相依,马上又传来另一则消息:副院长南宫问之即将归来,并且根据书院安排,会兼任风乐班导员一职。

    一时间,南宫问之的名讳传遍问道山,新生尚未见过这位女副院长,她常年在外,作为七族之间沟通的桥梁,新生报到之前她便已经作为书院代表前往玉衡一族参加七族盟会,一直没有归来,堇荼自然也没有见过。

    人未至,但风声不止。形象的描述见了自然知道,还有些传奇事迹从高阶学员口中传出,据说南宫问之曾参与梼杌之围,与七族高手联合前往蛮荒之地击杀上古凶兽纯血“梼杌”,入穷奇大凶之地,还无损归来。这样的战绩,已经可以封号战神了。

    预期归来的那一日,全院都停课将书院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听说副院长有严重的洁癖,看不得一丝脏物。这种说法就有些扯远了,作为浴血奋战过的人物,实在很难将细枝末节放在眼里。

    不过,气氛渲染到了这个程度,堇荼也有些好奇这位副院长究竟是何许人物了。

    书院有意让导员们先于副院长熟悉熟悉,于是安排了一间会议室,七位初阶导员,四位中阶导员,一位高阶导员,坐得整整齐齐静候南宫问之,堇荼也在列。

    等得众人多有怨言,换了无数次茶,也不见她的半个影子,书院也没有传讯可以先行退场,众人又不得离开。

    而那边,不知出了什么纰漏,南宫问之没有接收到书院传来的讯息,一个人悠哉游哉地赶路。

    她一袭羽织衫衣,戴着一只镶着翠石的发簪,秀发云端,美眸生烟,画着淡淡的熏妆,背后负着一杆绿铜镀身的方天画戟,坐着一只一足鸟,英姿飒爽地走在长街上,引得行人瞩目。

    她走到一方小店,确认了店名:朱颜辞镜,于是下背,系了方天画戟,拍了拍一足鸟,叮嘱道:“你就在门口待着吧,我自己进去。”

    那鸟死死盯着和自己等高的面色凶狠的獬豸石像,随意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毕方”,继续与石像对峙。

    若是学识渊博的人见了此鸟,恐怕会瞠目结舌。古籍记载:“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为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没错,此鸟就是上古神兽之属,神鸟毕方是也。它认出了獬豸,一场神兽之间的较量无形中开始了,虽然没有意义。

    南宫问之没有再理会,自行推门进店,店内无人,便径直走向内院,见老酒鬼躺在破旧藤椅上哼着歌,歌里多少有些沧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词调无尽愁苦,南宫问之静静听完,不是很满意,声音明亮爽朗:“老师最喜欢的不是这首吧,我想听那首。”

    闻言,老酒鬼竟没有拒绝,提起一个酒坛灌了一大口,下一首接着来:“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本是一个感情基调,但南宫问之听完这首却颇为满意,拍手叫好:“好词好句好嗓音!”

    老酒鬼睁眼看着她,说道:“你回来了。”

    南宫问之正了正身子,作揖行礼:“是,弟子回来了,回书院前来看看您。”

    老酒鬼问道:“有心了。——七族最近动况如何?”

    南宫问之沉吟半晌,组织了会语言,这才说道:“第一序列的玉衡、天枢、摇光三族没有什么动静,天璇一族素来针对我天玑一族,这见怪不怪了,据说在忙活联姻之事,对象应该是玉衡和开阳两族。至于天权一族,自从他们的老族长寿终陨落之后,一直颓靡,新任族长软弱无能,修为也差了境界,扛不起大旗,这次他们邀请我前去密会,意思是想让我族扶持一二,毕竟老族长在时两族一直密切联系着。”

    老酒鬼沉沉点头,“天权一族和我天玑一族也算唇亡齿寒,若是真开了口,施以援手也是有必要的。这次七族盟会商量出了什么结果?”

    南宫问之:“玉衡一族提出加强七族联系的建议,尤其是七大书院之间,大概会在后续各族派出一些高手交换学习,听说天璇书院已经准备派出一位导员前来作为客卿,具体到达的时间还不知道。”

    老酒鬼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既然他们要来,我们还是礼尚往来,派去的人选你和书院方面商议好。”

    南宫问之“嗯”了一声,聊完了公事,她取出一个木盒:“老师,我回来带了好些茶叶,雨后山前,精细着呢,您尝尝,味道比酒差不了。”

    老酒鬼没接,手里的酒坛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也寻来一坛好酒,名为蕉鹿酒,你尝尝?”说着,顺手拿了藤椅旁一个小碗,倾上一碗,递去。

    南宫问之虽然不解,但还是一口饮尽,神色微变,旋即粲然一笑,“毕竟几人终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这蕉鹿酒寡淡如水啊,看来老师终于看破泡沫虚幻,跨过了心境一关。”她一口就知道,这蕉鹿酒不过是白开水。

    老酒鬼起身,弃了酒坛,拍了拍衣衫上叠起的褶皱,“我要走了,云深镇待了这么多年,屁大点的地方,老子早就腻了。”他眼中满是嫌弃,看来这里确实没少挨他的唾沫钉。

    南宫问之笑得灿烂,似乎还挺支持老酒鬼的决定,她稍稍拱手:“那就提前预祝老师一路顺遂了,弟子在云深镇给老师当回家的灯塔。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老酒鬼咧咧嘴,就像喝白开水塞了牙缝,“嘱咐谈不上,你在外面不要说是我周怀远的弟子就行了。”

    南宫问之没有问原因,乖乖的应下,目送老酒鬼走进屋内。

    老酒鬼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对了,我另收一个弟子,叫闻人堇荼,在你书院,你代我照顾一二。”

    南宫问之心中讶然,老师可是挑剔得很,极少收弟子,看来这位姑娘也有过人之处,她理应照看。

    老酒鬼走了,她摇摇空荡荡的酒坛,说了声:“好酒。”然后,一并放下茶叶盒,轻声小步退了出去,携毕方奔书院而去。

    那边,书院终于传来消息,说副院长赶路劳累,今日的见面会取消,导员们纷纷拍案而走。

    堇荼闲暇无课,早早回了丹青居,她拿出那方雕琢《菩提禅定图》的石碑,放在屋内中央,手掌跃跃欲试,终于抽出时间来好好观摩一番了,再不看两个月的期限一到,到时候就没机会了。

    石碑被磨得光亮方正,堇荼深入端详,目光顺着山顶入定的老僧向下腾挪,这才注意到另有一座小山丘,山麓树梢掩映之间画有两间矮矮的茅屋,不知是何人所住。她摸了摸石碑上的茅屋,突然一股玄妙力量将她全部裹卷,精神体被吸入了石碑中。

    她再睁开眼,周围雪色一片,漫天乱琼碎玉,若飞星,若流蝶,上苍借以银装,正素洗着天地,更有青山在前,营造出“苍山负雪,明烛天南”的绝美胜景。

    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无意进入的,也忘记石碑上的图景并非雪色。稍稍转身,脚下用力,压出了将近一分米的厚度,身后居然是那两间茅屋,在不远处端端而立。

    她心中好奇,正要前去叩门拜谒一下时,两间茅屋几乎同时被推开,走出了两个童子,十来岁模样,穿着厚厚的花袄,头发均梳成羊角发髻,嘴喝着气来暖手,心智纯真,稍高的一个童子看着门外景象,脸上雀跃非常,对另一个童子说道:“下雪了,下雪了,这是今年的初雪,幸好我们起早,不然就会被雪封了门口啦。”

    那童子“嗯”了一声,伸出小手,接住一朵六角形冰花,冰花瞬间融化,沿着手缝钻入了满地雪色中。他哆嗦一下,目光朝山顶方向望去,问道:“师父入定快两年了,还不下来么?”

    大童子说道:“师父入定个十来年都不是问题,你才住两年就耐不住寂寞了?”

    小童子撇了撇嘴,目光这才望向站在数米外望着他们谈话的堇荼,对于这位忽来之客却不意外,遥遥问道:“你也是来拜谒师父的么?”

    没等堇荼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你回去吧,师父没空,还没出定呢。”说完就往屋里走。

    大童子拉住他,“别走,你忘了,大雪纷纷第一日,我们要去给师父扫雪的。”

    小童子一拍脑袋,转身露出一张苦瓜脸,“我小胳膊小腿的,爬上去要丢半条命,师兄你去吧。”说完就要开溜。

    大童子也没客气,快步就要把他抓住,“月光,修行之人不可有怠惰之心,更何况是我们佛修。”

    名为月光的小童子在雪地里几个闪身,躲过大童子,还做出一张鬼脸。

    大童子实在拿这个家伙苦恼,只好搬出师父来:“月光,师父说了,入定期间你都要听我的,不然等师父出来”

    月光吐了吐舌头,“师父才不会计较这些呢。”他见大童子追来,瞥了瞥堇荼,眼眸闪过一点狡黠,跑到她跟前说道,“姐姐你是来找师父的吧,我看你远来不易,问道诚恳,要是空手而归,我于心不忍,要不我给你一个见师父的机会,你替我们去山顶扫雪如何?”

    他拉住大童子,用手堵住大童子刚想说些什么的嘴巴,低声和他商量道:“日光师兄,咱俩以后有的是机会扫,人家可不会常来,若是让她去了,说不定师父日后出了定,会看在她扫雪的份上和她传些无上道法呢,这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日光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堇荼回了一句:“我去吧。”

    闻言,日光不再多言,月光则是喜出望外,他跑去拿了扫雪的工具,扫帚这些,很是贴心地为堇荼指出一条上山的隐秘路径,日光在一旁不忘嘱咐:“山路湿滑,多加小心。”

    两童子相互拉着,欢喜而去。日光还是有些担心:“她若是打扰了师父住定怎的是好?”

    月光安慰道:“师兄多虑了,以她修为,根本靠近不了师父的禅定秩序场。再者,前些日子,不是来了两位尊客么,也不见下山来,若是还在上面,她能见着哪位都福泽不浅啊。”

    说到这里,日光才宽心,任堇荼前去。

    堇荼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幕,有些忍俊不禁,她不过说了三字,就被明明白白地安排上一项扫雪的活,现在不去不行了。

    当然,这是她主动接受的,若真有见见传为药师佛的老僧的机会,倒是值得一去,不小心听到还有两位尊客在上面,难道是画祖和儒祖么?

    想着,她突然也有些兴奋了,虽然明知这是在石碑幻境中。

    她携扫雪工具,沿月光所指路径而去。

    山路蜿蜒曲折,又有大雪覆盖,她花了将近三个时辰才抵达山顶,山顶气温太低,雪积近半米,一棵伞状菩提树婷婷玉立,树顶厚雪,树下老僧坐在蒲团上,发着灼热红光阖目住定,单薄的僧衣不染风雪,面色沉稳凝重,神韵和佛韵交织。

    堇荼心想,他的精神一定已经从人体中解脱出来,无生灭之扰,彻底放于无限的空虚之中,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堇荼静静观想,冥冥中似乎听到了一句佛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是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梵音不绝,梵呗心生。堇荼顿生无尽敬意,感觉精神力都略有提升,原来石碑机缘在此。她与老僧合掌行礼,转身扫雪以示谢意。

    只是未见到童子所说的两位尊客,但所获已是不浅。她扫雪完毕,默念佛语,环境变换,退出了石碑幻境。

    她睁开眼,望见丹青居外穿过窗户透来的深沉月色,又看向石碑,那里时节应该还停驻在春夏,树木青葱,一派青衣。

    她打定主意,日后若无练剑,便夜访石碑。

    冥冥之中,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暗暗结下了不浅的佛缘,在宿命之环中,在宿命之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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