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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漱玉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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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王星,摇曳着漫长的青色星尾,漂泊在宇宙星域,如同怀具水云身的行脚僧一般,居无定所,无羁无束。

    坐落在药山脚下的药王禅寺,是供奉药师琉璃光如来的丛林宝刹。只是城镇人心多以市井目光揣度,不知禅寺好处,不修佛门禅法,因此没有香火。

    但僧伽不在乎,粗茶淡饭总过得去,禅衣褐褂总有的,何况还有一座偌大的药山要打理,他们无暇关心香火。

    不过,漱玉居士常住后,药田就归她打理,和尚们放心。

    晨雾如纱,笼罩在药山上。山上丹枫叶红,层林尽染,不时飘下一片走完一辈子的红叶,一晚上下来,就铺满了庭院。

    寅时,“铛!铛!铛!”星斗仍在酣睡,但晨钟已经洪亮作响,廊间油灯亮起,禅房里的师父们洗漱更衣,数着鼓声,快步汇集在药师殿中,准备开始早课。

    丛林之中,以打板为号,以晨钟暮鼓报时,但这并不是说清晨敲钟,夜晚敲鼓,而是清晨先钟后鼓,夜晚先鼓后钟,这间各有定数。

    漱玉早就熟悉了这种节奏,早早起来,并无贪心的睡意,着一身黑色海青,恭敬站立殿中,伴着青灯古卷,与师父们一同吟唱早课仪轨内容。

    她从不迟到,也从不缺席。听僧值忘机禅师说过:“深居庙宇中,如不参与朝暮课诵,便会如脱缰之马,心无定力,一日乱想癫狂,荒废光阴。”她深以为然。

    暮色渐渐褪去,红日初升,不吝将清辉布施于药山。但山脚的云雾并非天然所成,而是一道护持道场的结界。

    众人早斋过后,三俩人荷着扫帚,清理了庭院中的丹枫叶,将这群顽皮的小家伙尽数拢在一块,铺在了花焰树下,作为给这两位老者的馈礼。

    漱玉已经上山了。她褪下海青,换一身素衣,走在晨露打湿的石阶上,穿梭于药山石径间,抵达了一处药田前。

    这是兰若药田,种植了不少药草,偶尔也有几种稀罕物,比如上了年份的灵芝、开出双蒂的药莲。除了药草,还有大片菜地,使得庙里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独立存在。

    这些药草拿到城里去卖给药铺,换了银两,就可以购回米面油。价格卖得高些,还可以买些面馍,给师父们打打牙祭。再有多余银两,便存入库中,以便不时之需。

    她听着鸟叫,吹着山风,且当弦乐,心神安谧地打理着药田。

    “漱玉!”一道粗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回头一望,只见一位身形高大的灰衣农夫扛着锄头,背着箩筐,缓步上山而来。

    她笑了笑,热情招呼:“云清禅师!”一直是这和尚打理菜地,说来他俩最是熟识。

    禅师绕开药田,走到菜地前,放下箩筐,杵着锄头,一边割些成熟了的菜蔬,一边与她闲话:“你也呆了十余年了吧?”

    她一直算着日子,立即说道:“十三年零两月了。”

    禅师一笑,“嘿!庙里僧众也就十三人。”

    提起这个,她诚恳问道:“怎么不多收些佛弟子?”

    禅师耐心答道:“佛理晦深,人多无益,真的静心明理才能学到禅法根要,不然刚收下没几日又跑下山去,以为披了僧衣袈裟,就可以宣法讲道,愚弄百姓,反而平添业报。”

    她仔细聆听,深深点头,“禅师所言甚是。”

    禅师回忆起十三年前:“当年,你重伤来到药王禅寺,遇上真身宣法的药师佛,他以无尽灯修补你的伤体,并赐名漱玉,允许你常住庙宇。一眨眼都十三年了,真快啊,我个走四方的行脚僧,都挂单十五载了。”

    闻言,她陷入了一阵沉思。虽然无尽灯修复了她的外伤,但并没有复原识海和玄胎,所以一直是散功状态。十三年的疗养,玄胎已经康复,但识海仍旧破碎,只有稀薄的精神力。

    她突然提到:“禅师,我记得佛门有五门禅法,不知可否教授一门?”

    禅师怔了怔,“这我可没有权力下传。这样,下午我带你去找大和尚,他若是首肯,你自可选择一门。”

    大和尚,乃是药师佛弟子拈花禅师,这药王禅寺的方丈。据说,云清禅师是他的法脉弟子,这是一众师父中最特殊的。

    一听,她喜形于色,“那就多谢禅师了。”

    他摆摆手,收割完菜蔬,背了箩筐下山去,远远听他传来一声:“斋堂少了盐巴,漱玉你下山卖药草时顺便购点回来,王记便宜实诚,你去他家就多买点。”

    她朗声回应:“知道了。”

    下午,方丈禅房外,云清禅师伫立等待。

    半个时辰后,漱玉推开禅门走出来,神色雀跃,手中捧着一神秘绢本。

    云清禅师问:“大和尚首肯了?”

    她点头称是,“嗯,方丈问了我一些佛学知识,之后便传了我这白骨观禅法。”

    “白骨观”他皱了皱眉,“这禅法难度极高,若是渡过不净观、白骨观、白骨生肌、白骨流光四步,可以修出丈六禅境来,乃是佛门大贤才有的功德。”

    她在五门禅法中选出白骨观,自然听闻过这白骨观的难度,但她还是毅然选择了。拈花禅师感动不已,许她常来询问要诀。

    她说道:“方丈许我问他不通之处,又提了建议,让我去找寒灯禅师学习引磬启腔之法,如果可以做到声意融合,修习禅法会容易不少。”

    云清禅师一听,连连点头,“这确是一大捷径。”

    于是,以后数年,漱玉都在打理药田、贩卖药草、参悟白骨观、山顶启腔、闲时抄经

    以数年之功,她已经修到白骨观第二步。同时,她以为庙宇之中不便使用天生具杀戮之气的剑道,于是重拾画道,又得两位大家——观心禅师、忘机禅师倾囊相授,荒废多年的画道慢慢有了气色。

    三十年后,庙里一些师父已经作古,只剩下了九位。而她容颜不变,素衣裹身,日日按部就班,晨钟而起,暮鼓而息,活出了水云的味道。

    山间安谧,清风、白云、丹枫、焰花、风铃,都是她的旧人,所以她并不寂寞。

    云清禅师决意下山去,她伫立在慈航桥上,送别他。

    他还是那件灰衣,脸上皱纹多了,像上了年头的老树皮。他神情坦然,并无离别伤感之情:“和尚我要下山历练去了,不看万相红尘,怎的绍隆三宝?——你可有下山的打算?”

    她摇摇头,“我梵行未成,禅境未生,还没到下山的时候。”

    云清禅师束紧行囊,朝她合十作别:“梵行常在心中,光明即为心灯。漱玉居士,告辞了。”

    她心情低沉,双手合十,眉首低垂:“禅师好走。”

    云清禅师走出了云雾结界,没有留下半个影子。慈航桥下,水梭花(鱼的隐称)跃水而出,不知私语什么。

    这之后不久,来了一位故人。

    她再见到华藏玄师,眸光大闪,说不出的欢喜,“玄师,别来无恙啊。”

    华藏玄师刚与拈花禅师论道出来,就碰到了漱玉,也是欢喜一笑,“闻人漱玉居士,来得正是时候。”

    她邀请华藏玄师坐于凉亭之中,看茶款待,“玄师怎么有工夫来这药王禅寺了?莫不是愿僧有什么要事让你带来?”

    玄师含笑说道:“确实是一桩要事,还和你有关呢。”

    她微微诧异,“我?”

    玄师蓦地一问:“你快要破入武道天命十二境了吧?”

    她身躯一颤,“愿僧这都算出来了?”她以画道代替剑道,抵达了临界点。

    玄师说道:“愿僧只说你破境就在这些时日,让我带水云结界过来。”

    她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于是说道:“破境而已,怎敢劳烦愿僧上心、玄师大驾?小女子诚惶诚恐了。”

    这时,玄师曝出一个真相:“你破境上神并非小事,有神劫降下,恐怕声势不比渡入天命十三境小。”

    她感觉自己的武道遇到了一个大的瓶颈,不像达到菩提三境(精神力上神)那般水到渠成。对于这个问题的原因,她多有猜测。

    她试探问道:“难道是因为当年许让尘施下的诅咒?”

    玄师重重点头,“没错,这个诅咒可不止是天生褐瘢,最恐怖之处在于,它限制了被诅咒之人不得抵达上神位阶。而你,欲要破境的话,必然是先挑战她的诅咒之力,这就导致了你破境的难度翻了三倍不止。”

    她沉吟良久,“水云结界有什么作用?”

    玄师说道:“这药王星的轨迹被愿僧改动过,无人可以锁定。现在紫微垣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连圣槐序都被蒙在鼓里。所以,你飞升上神时不能惊动他们,而水云结界正是遮蔽气息的神物。”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玄师问:“你何时破境?”

    她纵目远望,“就在这几日了。”

    玄师抿茶一口,“可以择地布置神阵了。”

    这时,观心禅师领着一个怯生的小沙弥走进庭院之中。

    【注记:

    一、水云身:行脚僧,亦泛指来去自由、无所羁绊之身;

    二、丛林:庙宇(僧人聚居之处);

    三、兰若:阿兰若省称,庙宇;

    四、挂单:行脚僧到寺院投宿;

    五、慈航:佛、菩萨以慈悲之心度人,如航船济众,使之脱离苦海;

    六、药王禅寺僧职:方丈(大和尚):拈花禅师;监院:观心禅师;僧值:忘机禅师;维那:寒灯禅师;典座:云清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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