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神劫之下
观心禅师年迈，还在终日为庙里操劳。
他拉着小沙弥，就要去方丈禅房，见到凉亭中的两人，他停下脚步，合十礼敬，又让那小沙弥去见见生人。
小沙弥往他身后缩了缩，一言不发。
观心禅师正要催促之际，玄师和漱玉走出凉亭，来到禅师面前。
回了礼，玄师问道：“这小和尚也是来挂单的？”
观心禅师一叹，沙哑回道：“是啊，他自幼父母双亡，寄在了一座小庙里帮忙伙食，不久前那小庙最后一位禅师圆寂了，成了一个空庙，他就流离在市井街头了。老衲见他可怜，又是佛门弟子，便带了回来，打理打理斋堂，不至于饿死。”
玄师也是唏嘘，“善哉。”
漱玉见着小沙弥长得也是清秀，只是僧衣破烂，芒鞋泥泞沾染，想来受了不少苦楚，心里也是一阵怜悯，于是问道：“小和尚，你可有法名？”
那小沙弥见到这位姿容绝代的素衣姑娘，也愣了愣，说不出的亲切感，竟撇去怯意，开口说话：“住空。”
“岂住空空里，空空亦是尘。”漱玉忽地吟出这么一句，“这法名境界很高，若是有先师教导，或许会成为一代高僧，弘法缔造福祉。”说完，她眼睛对视华藏玄师。
玄师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但推辞说道：“我已有十七位法脉弟子，俱是心字辈，况且我游走宇宙，无心再多收弟子。你有这个想法，不如让方丈收下，他教导起来更加便利。”
漱玉一听，也点点头，不好强人所难。她正思考是否要寻求方丈时，方丈禅房被推开，拈花禅师拄着禅杖走出。
众人行礼。拈花禅师并非大修士，但佛道造诣极深，可与玄师分坛讲法，如今已经快万岁高龄，远远超出了同境的修士。
他身形佝偻，却眉目温润，身周散发着淡淡佛光，说道：“老衲听到了，小和尚，你过来。”
观心禅师连忙拉了拉小沙弥，让他过去，“去方丈那。”
小沙弥与拈花禅师磁场契合，天生不怕似的，小步上前，合掌行礼，“老和尚。”
拈花禅师拉着他的手，又摸了摸顶，“你身世坎坷，但慧根具足，佛缘深厚，可愿入我门下？”
小沙弥顿时眼眶湿润，仿佛看到了当年收下他的那位老禅师的影子，一时间哭得泣不成声，“住空愿意。”
拈花禅师欣然而笑，“好孩子。”转而面向漱玉，“居士，这小和尚归入老衲门下，你满意否？”
漱玉连连说道：“随喜赞叹。”
拈花禅师看向玄师，调侃道：“这么好的苗子你不收，将来可不兴后悔。”
玄师哈哈大笑，“我若后悔，便来抢了去。”
拈花禅师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对观心禅师说道：“观心，你去准备拜师礼吧。日后，住空就打理斋堂事宜，接云清的班，等他受了具足戒，看看请不请典座职。”
观心禅师领命退下。
不日之后，药师殿内，住空当着佛祖、菩萨、僧众、居士的面，拜拈花禅师为师，仅次于云清禅师之下。
拈花禅师高坐，外披祖衣，内搭黄衣，头置佛冠，为住空摸顶开示，完成一次庄重的佛法师承仪式。
拜师礼结束之后，漱玉和玄师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渡劫之事。她的修为日渐活跃，踏入上神只在临门一脚。
药王星只是六阶位面，不见得能承受住上神级数的神劫，于是，漱玉和玄师两人飞出药王星，在附近星域寻到一颗六阶矿石星球，这里的矿石已经被掏空，杳无人烟，是一颗荒星，即将被淘汰出星际圈，远泊宇宙边荒，适合作为渡劫场所。
她穿上战衣，青丝用白色丝带束着，宛如绝世仙神般伫立在最高的荒山之上，等待着神劫的降临。
山顶已经被玄师刻下六芒同光神阵，这是抵御诅咒之力的大阵。这颗星球被水云结界包裹，暂时消失在了宇宙的视野范围内。
玄师降身在她身边，神色中仍旧有些不放心，取出了华藏玄门，悬在漱玉身后，“这华藏玄门可以帮你卸掉部分神劫威能。”
她倒是淡然，并未将这神劫视为过江猛虎，“多谢玄师。”
有了华藏玄门和内部的毗卢性海，她的人身安全系数提高了许多。
这时，天穹上劫云汇聚，并非雷电之云，而是绯红血云，渲染了一片惨烈云天。
她纵目注视，喃喃道：“这就是诅咒之力么？”
玄师飞身退走，落足到万里外的一座山头上，远远观望神劫的过程。
朔风凄厉，血云声势悍然，凝成一只恶魔之眼，妖异地注视着漱玉。而后，猛地降下一道血光，劈向荒山山顶。
她明白，诅咒之力是精神力手段，而她的精神力又在散功边缘，根本发挥不出上神水准。
这样的情况下，以身硬刚血光必然生死难料。所以，这只能藉助六芒同光神阵和精神力卷轴了。
她大开六芒同光神阵，又祭出这些年准备的十宗精神力防御卷轴，悬浮在身周，随时待用。
第一道血光劈在了六芒同光神阵上，掀起了一阵波澜，但尚未破损。
紧接着，一道道血光扑闪而来，直到第六道时，六芒同光神阵撑不住了，阵盘碎裂，立时崩解。
漱玉来不及伤心，暗暗思忖：“诅咒之力也属于神劫一种，应该也符合九九之数，九为极数，这血光不会超过九道。算下来，应该还有三道，卷轴应该够用。”
她激发卷轴之力，凝出一层层精神力障壁，横挡在头顶上。
八道血光与十宗卷轴同归于尽，而第九道却虎视眈眈，一直没有出现。天穹上上神劫云汇集，覆盖了诅咒血云。
她眉头蹙起，有些愕然，有些莫名，但也只能先面对神劫。她取出参商剑和儒笔，催动华藏玄门，直迎神劫。
劫光照亮大半个天空，一道神劫如蛇行般闪电而下。
她施展出洗心剑诀第三式“格挡”，轻松卸掉了神劫威力。
前五道都没有伤到她分毫。而到了第六道神劫，劫云滚滚，发出轰隆神鸣，震动她的耳膜。这道神劫威力翻了一倍不止。
她立即施展出剑祖神技“千月悬空”，化千轮明月，借华藏玄门中毗卢性海之倒影，形成碧海升明月的奇景。
月光如剑光，待神劫降下，月光照耀下，神劫被一层层剥去神力，最后消散不见。
玄师见到这场景，不禁赞叹：“好厉害的招式！”
碧海升明月没有退去，而是一并化解掉第七道神劫，这才英雄落幕。
第八道神劫降下前，劫云膨胀一倍，多道雷束凝成一束，化作了一道神劫，撕裂空间挥下。
她立即施展出“三千虚神剑诀”，以虚无漩涡吞掉部分劫光，而神劫中心正中巨剑，爆发出强烈的光华。一点余波呈环状扩散，将附近数百山头尽数荡平，一刹那间成为了一片荒原。
光华消弭，她解决掉第八道神劫，但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她一抹嘴角溢出的血迹，死死盯着那酝酿而出的第九道神劫，提剑执笔，打出两道神技“儒之大者”“千月悬空”，这两道神技与第九道神劫交锋，波动更甚从前。
但这一次，她失望了。由“儒之大者”凝结出来的儒者光环和碧海千月都被神劫毁灭，而神劫直击漱玉。
她以身硬抗，全身肌肤发散出十色劫光，骨头碎解。关键时刻，道台将神劫吸收，运转起来，最终凝结出了完整的第十二层道台，在玄胎之中巍然不动。
她吐出淤血，松了一口气，“终于熬过去了”但一瞬，她马上警醒，不对！还有第九道诅咒血光！
但她来不及了，有劫云遮掩，血云幻变，激烈射出蛰伏已久的第九道血光，直直地灌入漱玉的头顶，抵达识海！
她神情痛苦，半身跌倒在地，脑海与识海都要撕裂了一般，原本的清明被染得血色淋漓。
一道诡异的光影滋生出来，与她一般高大，一般模样，乃是心魔。
那心魔凌空识海中，与她对话：“你输了，诅咒之力不是你能扛得过去的，许让尘、圣槐序乃是堂堂大帝，都不是你一个无名之辈可以挑战的，不如将你献祭给我，我会让你获得无上的力量，在若干年后斩杀你所有的敌人，如何？”
漱玉冷眼一视，强忍下无尽痛苦，吼道：“不需要！你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心魔冷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一体同心，不分彼此，谁也走不了。”
她自知心魔衍生，不仅是诅咒血光所导致的，而且是因为她的识海处于薄弱状态，意识分裂出了另外一个极端的她，将她的仇恨情绪发挥到了极致。
她透支力气，取出那颗一直未动用的大祖道果，立即服下，恢复了部分精神力，暂时将心魔恶障镇压在识海之下。
她晕倒过去，被赶来的玄师接住。
几天后，她在药王禅寺的花焰树下醒来，气息澎湃，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然抵达了上神境界。
她惊喜起身，细细感知身体内的变化，大概猜出了原因，应该是大祖道果的药效重塑了身体，加上破境后的机能更新，修复了残破的身体。
最令她意外的是，识海经过这一遭，慢慢地恢复了生机，虽然过程还很漫长。但心魔隐患仍在，说不定会成为日后的一大祸根，要早日解决了才是。
她舒展了一下身子，就见到玄师走来。
玄师说道：“你气色不错啊。”
她灿然笑着，“那是。”然后她拱手行礼作谢，“感谢玄师相助。”能顺利渡过神劫，玄师的六芒同光神阵与华藏玄门居功至伟。
玄师随意摆摆手，“无妨，见你成功渡劫，我就回去复命了。”说完，飞身离开了药王星。
她目送他远去，没有提及心魔之事。
神劫过去没多久，心魔问题就越发的明显。她每晚安寝时总会听到心魔嘈音，干扰她的心神，令她睡眠不安，冥思不宁，日日处于精神疲弱的状态下。
这日，夤夜灯黄人寂静，天空星罗棋布，星光洒在窗棂上，宛如白白的光镜。
她起身出房，提着荧惑古灯，打算步于慈航桥上，闲散松心，却看到了一个矮小身影，居然是住空小和尚。
见到漱玉，原本坐在上桥的石阶上的住空有些许慌乱，立即起身，合十问礼。
她轻声说道：“不用多礼，以佛门礼仪，我该向你问讯才是。”她是居士，而住空是受了十戒的和尚。
她走上慈航桥，身后住空小和尚提着他的那盏小油灯跟着。桥下水梭花沉眠水底，并不爱外面的半夜低温。
住空询问：“居士怎么晚上不睡，出来夜走？”
她隐去了心魔那部分原因，只说：“睡不着，出来散心。你呢，怎么不睡？”
住空挠了挠脑袋，说道：“我也睡不着，出来散心。”
她笑了笑，这和尚确实憨得可爱，遂说：“那就陪我去碑林走走吧。”
住空应下，“好。”
于是，两人下了慈航桥，往山门外的碑林走去。两道灯光，一前一后地缓慢挪动，没有打扰沉睡中的禅寺和安眠中的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