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千百轮回方为命运
一次两次……
“怎么啦，笨蛋哥哥？”
一百次……
“怎么啦，笨蛋哥哥？”
五百次……
“怎么啦，笨蛋哥哥？”
这句话犹如魔咒一般，始终纠缠着方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方寸渐渐变得麻木，他的灵魂布满了裂痕，显得疲惫不堪。
他的灵魂最深处同样遍布畸变的渍痕，流淌着污秽粘稠的液体。
或许是被折磨了太多次，他那充满悲剧的人生轨迹终于产生了一丝偏差。
每当他在空域所再度觉醒命纹之时，他便会晕死过去，直到醒来之时，会想起此前所有的记忆。
他的心变得冰冷，变得麻木不仁，脸上再没有了半点表情。
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叠加在一起，令他痛苦不堪，时常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如同一位精神病患者。
因此他错过了模拟空域，也同样失去了进入观察者的机会，被研究区带走，进行治疗。
那位李道长时常炼丹给他服用，想尽办法治愈着方寸。
他同样遇到了周可欣，但周可欣却再也没有对方寸产生过兴趣——没有人会觉得察觉不到精神病的想法会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再后来，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方寸进去了「时锚」回溯机。
又是上百次轮回，方寸渐渐适应了那些轮回的记忆。
这并非他有多优秀，而是他花了上百年的时间去掌握统合了这些记忆。
无数次的轮回也让他的灵魂对这些记忆的承受能力大大提高。
再到后来，他通过模拟空域的表现令人叹为观止，战斗技巧仿若浑然天成，用最简洁的力道就能造成最致命的伤害。
他的表现甚至比祝成攻还要优异，令观察者的老部将对他刮目相看。
那是一次次回溯带来的经验，成百上千次的死亡和战斗，让他拥有了近乎变态的战斗本能。
可是命运是无法更改的。
徐悦和蔡姬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死去，蔡姬无可避免的畸变，一次次堕化为恶魔。
而他靠着「时锚」，一次次将畸变的蔡姬活活生撕，一切都仿若最开始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研究区凭借着007号档案的特殊性，一次次强行从观察者手中把他要走。
在这期间，他已经用过许多不同的方法来改变自己的价值，也做过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情，想要改变自己既定的未来。
可无一例外，他终究会进入「时锚」回溯机，开启新一度的轮回。
这一次，方寸再度面临研究区的招揽。
“我不去，我要留在观察者。”
方寸脸色淡漠，眼神如同深渊一般，看的周可欣有些微微发毛。
令她诧异的是，她根本感知不到这个男人内心的想法。
旋即她脸色微微一冷，说道：“我们不会强迫你去进行什么有危险的实验，但我们需要你的一些数据去进行……”
不等她说完，方寸瞬间出手，他准备挟持周可欣离开空域所，他要打破这该死的宿命循环。
经过多次回溯测试，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反应是最为迟钝的，也是最适合出手的时机。
“你疯了吗？”
周可欣不可置信的大叫，但是作为「思绪纷」的拥有者，她的反应速度也可谓是电光火石，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柄特制匕首，用来抗衡方寸。
达到三阶命纹的她拥有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
她并未用匕首尖端刺向方寸，而是用坚硬的尾部砸向方寸的脖颈。
她自信这一击足够能将方寸打晕。
方寸知道自己躲不开，他现在还只是比普通人略强一些的身体，要和近乎超人的周可欣去比，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他并未去躲闪，反而在周可欣出手之前就将手掌挡在了脖颈处，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力的握住了匕首。
噗呲。
锋锐的匕首贯穿了他的手掌，足以令常人惨叫的疼痛，却没有让方寸有丝毫动容。
「时锚」悄无声息的开启，周身的时间流速加快，伴随着周可欣的惊呼，匕首成功被他夺了过来。
“疯了，你真的疯了！”
周可欣只是研究员，哪见过这么疯狂的举动，顿时被吓了一跳，松开了匕首。
「思绪纷」开启，她的思考速度进一步得到提升，可是她无法预知到方寸的下一步动作，更猜不到方寸为什么会突然动手。
方寸的眼中满是死寂，犹如一潭死水，出手毫不留情，手中匕首被他拔出朝周可欣纤细的脖颈刺去。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可欣终究是命纹者，紧要关头还是反应了过来，猛然一步向后踏去，堪堪躲开匕首的袭击。
下一刻，早有准备的方寸一掌拍在她的后颈。
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将她击晕。
这是三次回溯研究出来的经验。
前几次都因为太轻或是太重，要不就是没有把她打晕，要不就是生生打断了她的脖颈。
可即便如此，研究区还是把他送入了「时锚」回溯机。
这就是那该死的命运，无论怎么样，他都会进入这个机器。
他觉得荒唐，有一次他甚至炸掉了半个空域所，几乎毁掉了空域所的所有基业，可是他依旧活得好好的，直到被送入「时锚」回溯机。
他甚至毁掉了「时锚」回溯机，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第二个，第三个……当不同的「时锚」回溯机出现之时，方寸彻底放弃了毁掉回溯机的想法。
这根本不现实。
他并非没有试过逃出去。
可命纹达到四阶会产生一种质变，无论是侦查还是战力，都是成倍增加，并且不同的命纹也会衍生出不同的能力。
他试了很多次，根本逃不出去，以他的血肉凡躯完全离不开空域所，哪怕他拥有「时锚」带来的不死之躯，同样无法离开。
因为人家并不需要杀了他。
相反，人家只需要将他镇压，令他没有办法反抗就行了，这点很容易做到。
最终，他还是会被带到研究区，开始回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方寸的手掌在「时锚」的作用下迅速恢复，几息之后便再无伤势。
他提起昏厥的周可欣，静静的站在原地。
滴滴滴……
很快监控就发现了这一幕，接着便是警报声响起，大量武装人员来到此处。
为首的是面色有些紧张的周九，这个男人头一次失去了镇定，不解的看着方寸。
林哲也来了，他劝诫着方寸：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对空域所不满的地方你直接说呀，咱们别扯上无辜的人”
“周九，用你女儿的命，换一个我离开空域所的机会，怎样？”
方寸淡淡开口，说出了让周围人都惊讶的话语。
周可欣原来是周九的女儿？
周九再也保持不了镇定，这个冷峻的中年男人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慌张，他不理解方寸是如何知道周可欣是他的女儿的。
更不明白方寸为何会突然这样。
是因为自己出手打晕他，将他带到了空域所，因此遭到了记恨吗？
“你先冷静，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但周九并没有妥协，他试图和方寸商量，让方寸换一个条件。
他不可能答应让方寸离开空域所，这不是他能做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方寸自身的特殊性，更有007号档案的原因。
“或许你可以换一个条件，但是让你离开空域所的话，我很抱歉”
“呵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方寸突然抑制不住的大笑，只是他的笑声极度扭曲压抑，仿佛是硬生生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你选择她死？”
方寸的语气听起来让人极度不适，像是一个得了癔症的疯子，他清秀的面庞看起来分外扭曲，一双眸子充满了炙热疯狂。
一旁的众人都愕然，不明白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表现的像是一个精神病一般。
方寸没有等待周九的回答，他抬起手中的匕首，一刀切断了周可欣的脖颈。
鲜血顿时不要命的喷涌而出，周九目眦欲裂，大吼出声，一瞬间便冲了上来，将方寸击飞出去。
“可欣！”
众人一拥而上，瞬间控制住了方寸，周九抱着周可欣的尸体，悲愤欲绝。
方寸没有反抗，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任由他们将自己围住，关押带走。
“怎么啦，笨蛋哥哥？”
轮回还在继续，这句话犹如魔咒一般彻响在方寸的精神世界，一遍又一遍……
死亡对于方寸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如同人间炼狱的景象在他面前发生了成千上万次，不论是忏悔的痛苦悲吟，还是不堪忍受疼痛的惨叫，都激不起方寸心境的半点动荡。
“有点肚子疼，要不小涵你先坐在旁边等等”
熟悉的台词再度从这具肉身口中说出，方寸几乎都能把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倒背如流。
他不再挣扎，再一次见证着轮回的发生。
他曾经感慨过自己的运气太差，为何有人一出生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他却要早早承担来自家庭的负担。
他在街上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在荧幕中的表现，说不出的羡慕。
但他跟自己讲，只要肯努力，命运终有一天会眷顾到他。
所以他拼命的在外打工，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去成长。
后面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到了命运的垂青，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妹妹也长大成人，学业有成。
“放心吧，我可是富贵命，以后注定要发大财的，到时候我有钱了，你就不用这么忙了，就让我来养这个笨蛋哥哥啦。”
“不过嘛~现在还是要哥哥勉为其难的先养养我叭~”
他还记得妹妹笑盈盈对他说这句话的神态，是那么的天真烂漫，那么的可爱。
可是后来他对命运的幻想再次破灭。
“方寸？成绩好有个屁用，还不是个没爹妈的穷货，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每个月给你一万，怎么样？”
这是大一时期，他舍友勾搭他女友说过的话，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女友会拒绝。
直到他打工时看到自己女友从舍友的车上下来。
他愤怒的去质问，可那个女人却支支吾吾，满脸尴尬，舍友对他一阵冷嘲热讽。
最后扔出了一沓钱，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妹妹的学费不是不够吗，呐，拿去，还多不少呢。”
“要实在不行，我也能让你当当我的大舅子，哈哈哈哈”
他脸色铁青，转身离开。
他不敢动手，只能像条败家之犬一样离开，他还没给妹妹赚够学费，要是没忍住对舍友动手。
对方能把他告到倾家荡产。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冰冷残酷，弱肉强食。
他渴望过命运的垂青，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打压，那是来自命运的嘲弄。
在一次次的轮回中，他感受到了命运的气息，他看到了命运在命纹中为他编织的既定轨迹。
那是命运在利用他，把他当做提线木偶，肆意的玩弄着他的人生。
“呵呵命运？”
方寸的内心宛若一片死寂的深潭，毫无波澜。
他的情感渐渐封闭，失去了追求与自我，连看着妹妹惨死都变得毫无波澜，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一次次的轮回令他不再奢望能够拯救妹妹，令他不再对自己的人生抱有期望。
他变了，变成了一个憎恶命运之人。
他的眼眸中压抑着难以想象的疯狂，那是对命运的仇视，是对凄惨命运不断轮回的滔天恨意！
死寂的深潭下仿佛隐藏着足以点燃全身血液仇恨之火，它愈演愈烈，熊熊燃烧，炙热的温度像是要焚毁一切！
方寸轻轻开口，语气森然。
“真是该死的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