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还〔下〕
他们不再相残，三人开始打量起高行天和瘦子。短时间的清醒使他们意识到要联手！
——不可理喻！
剑如毒刺，身如蜂舞，不为采花，只采汝命！
看这瘦子的姿态、神情，轻松异常，似乎根本没有出过手，他的身边没有一具尸体。瘦子看了高行天几眼，就又抬头观赏石壁上的美人儿，他的眼神是炙热的，像一只瘦了数冬的熊窥到了甜美的蜂巢，毫不掩饰心中的贪婪。
三人蠢动而未动，那瘦子却已动了，他收回望向蹑儿的目光，抽出了腰间佩剑，长剑只有二指宽，剑型是越往剑尖处越是尖细，末处像是蜻蜓停立的初生荷角。瘦子长手一扬，剑指高处的美女，稍作一停瞬时收剑，并在剑身上一吻。
有的只是鲜血，从细剑槽刃中滴落。
瘦子突然喝道：“你拿什么斩？你又拿的是什么刀？你怎么斩？你已经斩了吗？不错，你心中已经落刀，但千刀都斩我不到。”
高行天缓缓扛刀过头，刀与肩平。瘦子翻腕，端剑成水平一线，眼神亦随着剑的方向盯着高行天。
只是平淡的三连刺，但每一击都应暗地练了几千遍，这三剑的衔接天衣无缝，三剑如一剑，以致杀完人后瘦子仍站在出手的原地，就似从未移动过一样。
双方都激发一切能调动的潜能，赌上了性命，只因对方是平生首遇的劲敌！
瘦子在等，环境对他极为有利，带着火星的灯芯一落之时就是对手毙命的时刻。
空破妄，虚化无。
——这是个和自己一样追求效率的人。只追求最简单最直接的招数。
瘦子气势不能满盈，连贯的杀招就递不出去。
瘦子距离高行天约有九步，闻言立时顿在那里。
顶端的蹑儿，冷哼一声，莲足踢打在石壁上，不过她也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人身上，因为场中即将分出胜负。
他道的是妄，高行天唱的是空。
恶战她看得多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也是少有。
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但最重要的还是距离，即使再快，再狠，如果把握不了距离那都是废招。
从对空间距离的掌控来说，双方旗鼓相当。高行天是斩击，从面范围的控制上来说，占据优势。瘦子是刺击，从线范围的长度来说，他主动。
与其说这是一把刀，不如说是一把剑。它只有剑的宽度，却走着刀的弧线。高行天握住这把刀时，心中杀气大盛。他凌厉的气势顿时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
场中三人甚至露出了笑容。
高行天冷言道：“杀人即是杀人，那来那么多比较与废话！”
——晚了，满身是伤，已是晚了。
这个人站在高行天的远对角，也贴着墙壁而立。
这一瞬间连高行天也认为他疯了，疯了！
三人之中一人持枪，他算着对方只要再出一步，就在他枪法威力最大的范围。不过没有第七步，白光已急闪。瘦子在第八步就出了手，竟在枪法的距离前出了手！
不杀不相识。
杀手的步法亦是基本功之一，这个人的步法让高行天也动容。
高行天额头已渗出细汗，瘦子在话语间急速逼近，气势极盛。
三人笑意刚起，却立刻僵在那里，每个人的喉咙都多了一个细洞，笑着归西。
蹑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决定胜负的星火，星火的落点正重叠了高行天的位置。蹑儿趁机眨了一下酸痛的眼睛，然后全神贯注。
他吻得深情，没有一丝放浪。
场中三人如临大敌，静立以待。瘦子靠近，接近，逼近。
行家有没有，一出手便知。
——再残杀已没有意义，到最后实力耗尽，不用别人动手自己也慢慢死掉了。
——要隔空剑气杀人吗？那也太仓促了。
一触即发间，高行天一弹指敲在刀背上，刀鸣清越，人语雄浑，悠悠不止中人刀共吟：“三生有幸三生死，九重云外九重生！”
高行天厉声道：“因我杀气正盛，要连你的废话也一起斩了。”
他以断喝逼出高行天杀机与刀意，气势已占上风，更只差一步就要出剑，却被高行天一句偈语扳了回去。
须臾，一点火脱离了灯盏，坠下！
瘦子藐然道：“还不明显吗？即算这些人中了‘未还花’的花毒也不敢向我出手，你我强弱可见一斑！”
三人相互牵制反形成默契，互相都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那人三十上下，身材偏瘦，长手长脚，正双手抱胸打量着高行天。
看着三人倒下，高行天知道遇上了可怕的对手。
高行天很同情冲进场中的人，一开始他也险些把持不住。他抚摸着墙上的拳印，若有所思，等他再回头时场中央只剩下三人。
——但……却不是没有机会。
高行天用刀轻轻擦过左掌心，发出了类似磨刀的声音。锐利的刀刃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这刀一见血，锋芒毕露，像是活了过来，高行天开刀之后，淡淡道：“你是想说你强呢，还是想说你弱？”
不过却还有隐藏的因素，高行天靠着墙壁，他的头顶有一盏巨大的油灯。其他油灯的灯芯已经掉落完一圈，只剩这盏油灯还没有落芯。
——十步，九步，八步！
石厅只余两人倍显空旷，最后的对决却在墙角。
三人暗嘲，这人连距离都掌握不好。
高行天对瘦子全神贯注，瘦子虽是步步向前，但每一步都暗含着变化，一条直线也让他走的飘忽不定，如一只怒舞的狂蜂般难以捉摸。
——要到结束了。
——不过以剑器的长短，这么远能杀得到人吗？简直是自杀！
瞬息间，瘦子三剑连击，剑剑穿喉。
一阵忘我的搏杀，几人体力几近透支，暂时间无力再战，他们血流满面、汗流浃背，因如此几人方从花毒中清醒过来。
此刻，大厅局势很明朗。一个观众高高在上，两个旁观者各有所思，剩下二十几个人在中心战成一团。
瘦子继续向前，敌人只剩下一人，他径向高行天而来。瘦子没有分毫大意，脚步变得更加诡秘，瘦子扰动着对方的心理，扬声道：“你，可知我身边为何无人？”
瘦子疾道：“即是废话，你为何反驳。反驳只因你心虚，你气弱。”
三人仍犹豫不决，高行天与瘦子难判强弱，有人的意思是先处理瘦子，而另外的人意思是先干掉高行天。
整个战场之中，没有参加混战的只有他们两人。
长臂加特制的细剑，长腿加上诡秘的步法，真是天生的杀手。
三人消耗极大，拼命喘息，却都一时再无力出手。他们觑然相视，神情由炽热变为恍然，再由恍然渐成惨笑。
寂静，只有盏盏油灯偶尔发出燃烧的声响，蹑儿脚也不晃，呼吸也屏住，下方两人虽实力接近但胜负很可能只是一瞬，她连眼睛也不能眨，刀光剑影随时都会惊起。
上面的人儿在感叹，地下的人已经拾到了武器，一把旧刀。
瘦子信步向前，主动找上了场中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