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血
黎明时分，顾缃听见隔壁那死囚被拖出去了。
她只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浇的顾缃全身冰冷，一下清醒过来。
“小妮子长得多水灵，来，让哥哥给你洗洗。”眼前一个脸上横肉的肥胖子狱卒，正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前襟看。
顾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裹紧身上湿透的衣服。歇了一宿，顾缃稍稍好些了。腌臜事见多了，顾缃也算半个军阀后代，随即心下起意，微微勾唇引那死胖子上来。
“算你识相，让哥哥好好疼你。”那狱卒脱了上袍子便压近过来，顾缃立即把双肘环上他后颈。
噗呲——
血溅了顾缃一脸，热热的，还剩下一些余热。手中钗子刺破那人的颅骨，插进脑缝里。
血液混着脑浆沿着钗体流了顾缃一手。
她累的不行，懒的管清理手上的鲜血，又躺在破草席子上睡下了。
晌午晚些时辰，听得门口一阵嘈杂，陆昇人便赶来了。
身后换了一个新狱卒。
“你如何来了？”
顾缃没想到是他来，透过牢门看他停在面前。
陆昇先前留了个心眼，要是出什么事了，就让江桃去自己府邸上找人帮忙。
那狱卒开了枷锁，很有眼色的把那个死透的狱卒拖到边去。陆昇轻扶着顾缃，见她左腿上伤得重，作势便要抱她起来。
“阿姐，小心点，你阿妈她们我已经安置好了。”
沿着铁门出来时，天色已经亮了，那囚人的尸首就被扔在泥车上，他瘦骨嶙峋的身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纸一样惨白的脸上死不瞑目，等着扔去乱葬岗。
顾缃出来时看见他全身已经七窍流血，偏了头不忍在看下去，走近了伸手把他双目阖上。
随着马车一路颠簸，她痛得额头直冒汗，一双手指骨细长，轻轻抚着她的脸。
……
“阿爹，听说阿娘带着张桃在城心开了饭馆，爹你快点把那丫头带回来给我啊！”
张武像中了巫术一般，瘫在床上无法动弹。
虽说自己不想小时候离了张桃就高烧不退，但自从那娘们两跑了之后，他不知怎的，一脚踩进粪沟里，双腿不受控制一样，天天只能瘫在床上躺着。
他长得身材矮小，体格单薄而瘦弱，一张瘦削的窄脸，下巴尖瘦，脸颊无肉而塌陷，一双眼睛因而瞪大。
“阿武，我给了那死婆娘点教训，可怎么都找不到那个贱丫头。”那跛子急的不行，又听张武道，
“爹，那丫头过几日便要及笄了不是吗？”
张武开始解释着，他转动眼珠，眼底偶尔掠过一抹幽光，透着难以察觉的狠戾之色。
“爹，现在阿娘开饭馆，不是有很多钱吗？”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租到的城心街房子，或许是跟了哪家大人呢，依我看，那大人定是个有钱人，况且还顾脸面。”
张武兴奋的停顿一下，喘了口粗气，又继续说，“爹再去找她，说她偷了我们家的钱跑了，到时候江月一急了，肯定去求那背后的大人。”
“但那个娼妇离开我们家已经好几年载了，你觉得旁人能相信吗？”
那跛子一张油光光的面孔上，泛着肥腻的红光，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
伴随着一阵狡诈的嗤笑，张武讥讽，“阿爹，我们可以说，你很长时间都没有看钱，都是把家里的钱交给那婆娘管。”
“咱家要这笔钱治腿，你方才去寻，可没曾想那婆娘早卷了去。”
“好儿子，咱们明儿去看望你阿娘。”
顾缃低头看着她的手，手里是一把枪火器，22 ck。
陆昇告诉她，民国最先进的火器就是这种，一个小的边缘火子弹，里面是22口径。
“对于像阿姐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学习射击是最稳妥的选择。”
陆昇去陆家军火库里挑了许久，见这支枪时他挑了挑眉，这把枪是个完美的射手训练口径。
顾缃花了大约几个时辰了解枪支，她的手还在激动的略微颤抖。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扣动扳机的时候，是阿娘带她去颜家最大的军火库里。
阿娘以前告诉她枪火的处理方法，枪身的分离程度如何，最有趣的部分还是射击的法子。
顾缃从陆家医馆回来，刚用中药治疗一下她腿上的损伤。
她觉得自家堂弟还算是有些东西的，不像传闻里那般浪荡不羁，纨绔无用。
医馆的过道静谧明亮。男人的手臂上绑着纱布,身上的黑袍蹭了点灰，看着却丝毫不显狼狈。
他生得高大清瘦，眉眼轮廓锋利冷然，在她面前却像是柔和了几分。
陆昇半跪在地，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捂在伤口处，血液逐渐溢出指缝，一下下滴在地板上。
他神色一滞，拿开了手掌，看着指间斑驳的血迹，顾缃腿上的血已经洇出来了，慢慢向外扩散。
身后传来一阵声响，有人走近。
&34;阿姐，这位是我师父。”
陆昇唇弯弯，抬眼看着顾缃。
“这姑娘今日一见，果真像天仙下凡，和你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白发老头看着顾缃的时候，满脸惊艳。
“你认识她吗？”陆昇转过脸。
冯平摇了摇头。他从没见过颜漫的姑娘，她怎么能认识他？
“当然，她不认识我，但我知道她顾缃小姐。”
“毕竟，你和陆馥天天念叨着想阿姐。”冯平嘲讽回去。
陆昇脸色可疑的染红了几分，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停。
不理那小子，冯平向顾缃走得近了些。
她惊讶地看到老头凑近来，“先生好？不过对不住，我不记得你了。”
顾缃又仔细看他几分，冯平两鬓斑白，一副古铜色的脸孔上，镶着一双亮光闪闪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上，飘拂着一部苍白的络腮大胡须。
“没关系，姑娘。你先好好养伤。”他又从兜里掏出几支白瓷药瓶，往旁边地上摆。
“你怎么跑来北缃了？”
休息时候，顾缃又想起来，觉得好奇便开口问一旁坐着的陆昇。
“那小子当时正从家里逃跑，一个人呆个破草茅草屋里。最后被我找着了，就赖着不走了。”
“哦”
对此，陆昇没有多说什么，省得引他啰嗦更多，心下想让冯老头赶紧把这事儿翻过去。
“你小子，今晚记得该做什么？”冯平摸摸胡髭，递了个眼刀过去。
他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很有趣，能让陆昇这小子那么上心。
“阿姐，我该回去了，晚些时辰给你带桂花糕来。”陆昇把自己的日程给顾缃讲了。
“冯先生亲自教你？”
“对。”陆昇仔细将一旁的药罐收进柜子上面。
顾缃感到鼻尖有些酸，果然还是自家人最疼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