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陆馥脚尖扣出一座城
在顾缃的深色眼睛里透着一两分拎不清的复杂恨意。
颜云望着她那双眼叹了口气。“是，我明白，你就和你母亲一样倔。”
“所以姨母别担心，我定会让顾鹤付出代价。”
“缃缃，那本该就是你的，”
颜云理了理少女衣襟，“毕竟，我们的颜家军队永远不会输给北缃顾军营。”
颜云的微笑带着几丝民国军阀的傲慢，毕竟南平军在海上从未输过一场战斗。
顾缃低下了眼，颜姨母在很久以前就巩固了南平作为南江上城池的领导地位，而北缃则以其陆战闻名。
虽然北缃南平彼此接壤，但崎岖的山形将两座城池分割开，所以通货经商往往旅行需要江河航线。
北缃与许多邻省接壤，以其周围土地资源丰富为生，而南平则建立了江上商贸的财入。
南北长期以来一直保持着互不干涉内政的条约，边境鲜有冲突。
护国战争爆发后，南平在陆上战争苦败北缃，但北缃军却无法击败河战经验丰富的南平军阀。
又听得颜云抑住了几分恼怒，吐出声来：
“剩下的，你们不回去训练，堆在这里做什么！”
“是！”
那些军官立正敬礼后列队跑开了。
颜云点头示意她们上车，“缃缃，跟姨母回府。还有你！”
陆馥鞋尖碾出了一座城堡，要和阿姐同程？
她自暴自弃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只觉呼吸一窒，险的发出悔意的尖叫。
黑色的轮胎在地面上划过一道明亮弧线，仿佛与地面曾有过的接触只是一种错觉。
顾缃听着汽车飞驰时发动机的嗡嗡声，顺着弯曲的公路，连成条发光的长链，竟一时觉得不真切。
她回家了。
颈上的平安结，随着坎坷不平的道路剧烈地左右摇晃。
一路上陆馥都不敢直视顾缃眼睛，颜云眼神里的锐利直白，冲散了陆馥最后一点破碎的期盼。
本想着让阿娘在姐姐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现在只得屏息敛神的听训话。
“死丫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斥责道，“若不是有你阿姐拦着，那些杂军恼了，能将天上窜出窟窿来！”
顾缃淡淡笑了：
“没事的，姨母别再训了，我替馥儿赔罪。”
车檐下微风夹着丝丝细雨微寒，若有似无地落到陆馥的脸上，
阿姐温热的声音拂过她耳廓。
“阿姐——”
陆馥鼻音有些闷沉，反手勾住她的腰，往顾缃怀里轻轻一扑，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她脸庞轮廓分明，带着丝稚气，一双眼眸干净明亮，纯真透彻。
颜云揉揉眉心，又吩咐丫头从车屉拿出早早备好的热桃糕，借口是喝茶时间，让陆馥歇息歇息，别再叨扰她阿姐了。
“阿姐，你明知道我故意找他们气受，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挑明了？”
陆馥边说，边往阿姐嘴里递热桃糕。
“因为我不想。”
口中软糕有桃汁爆出，渗出丝丝无比清爽的甜意，
“你阿爸不在，给他们一点教训也是好的。不过——
顾缃轻声笑了笑，
“馥儿，下次别用这种蠢法子试探你身边那群姑娘。”
“阿姐教你。”
颜家因簪缨世胄，门第高贵，大有去天五尺的显赫气势。
顾缃进入府邸，便看得主院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云白光洁的大堂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虚实。
陆馥挽住顾缃的手走进长廊，“阿姐，你住这里，我房隔壁。”
丫头婆子推开沉香木门，里面别有洞天。
房外延伸一块大石砌出来，有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明净。飞檐上的双龙活灵活现，似欲媵空。
顾缃忽然想起她上一世被接到颜府的时候，浮野拉着她往房里带，
“你记着自己原是顾家人，嫁了我便是我的人，和你颜家便再无瓜葛了。”
他一手环肩一手环腰，将她稳在了怀里。用下巴蹭过她发顶。
她一抬眼就看到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瞬不瞬对上了她的。
“馥馥，你听说过北缃浮将军吗？”顾缃叹了口气问。
陆馥突然苦笑一声，她没想到会从嘴里听到浮野的名字。
&34;阿姐，我虽不知这次阿爸去西南平乱为何要这么久，但”
她凑近顾缃耳侧，身子稍稍弯着，下颚抵在她的颈窝，
“十有八九是那个浮野在背后捣鬼。阿姐，你在曾北缃见过他吗？”
顾缃淡淡撮了一口碧春茶，“没有，我了解的不多。”
“哦”陆馥眯着眼睛，抚摸着自己小巧下巴。
“现在看到北缃能与之匹敌的只有顾家军，浮野年纪轻轻，看来他手段实在狠厉。”
顾缃扣着茶杯的手发紧，咬唇不语。
护国一战后，南北都通过联姻组成了联合政府，两不相干。
上一世她与浮野成亲后，担心顾缃没有娘家人照料，颜云便把手上军权放给陆昇，选择跟她去北缃平静生活，颐养天年。
无论如何，每当陆昇试图通过增幅南江兵力，部署眼线时，他都遭到了颜云的强烈反对。
只要与北缃的联姻稳定，她和颜寻想法一脉，认为南平付出再多的兵力控制南江，只是徒添空头军饷。
但她没有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顾缃滑胎后，顾愿在颜云的茶中下了断肠毒。
以前，颜云为夺回家权七窍流血仍捡回半条命，现在被顾愿一杯毒害死。
这成了多年来南北日益加剧冲突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只是浮野封锁了江上消息，对外只称颜夫人病重。
不过考虑到母亲和顾缃都在浮野手上，陆昇倒也没有下死手。
陆昇领着他的亲兵离开了南平江岸，虽然陆昇行动不是为了引发战火，更多是要接颜云和顾缃回家。
顾鹤拿了颜云手章，借了顾缃的飞鸽传信给陆昇，要预备着大摆筵席招待。
但事实并非如此。
浮野选择带顾鹤发动一场大规模全面战争，而不只在陆地上开战。
那一日炮声一响，地也跟着晃了几晃，轰鸣声贴地传来，掀起一阵烟尘。
顾缃眼里唯有那桂树下的少年将军。
他身后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夺目，刀剑泛着冷冽的寒光。
忽听喊杀声四起，整个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
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