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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到所有不幸的开端,是那年凤冠霞帐 红妆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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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睁开眼睛,顾缃看到了漆黑的天花板,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全身冰凉。

    她惊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回应她的是墙上嘀嗒嘀嗒走的雀木敲钟。

    顾缃双手缓缓抚上自己脸颊,才发现自己早已一身冷汗。“是梦吗我不是死了吗?!”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她从恍惚环顾四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沉香大床上,是她在北缃一直住的屋子。

    ———直到成婚。

    她的身体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模样。

    顾缃从床上滚下来,走到落地雕花镜前。

    她眼睛缓缓睁大,突然明白她回到十三岁那年——母亲去世那年。

    “我重生了?”

    顾缃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还在做癔症,要不就是她在死之前梦到了自己将来。

    当她清晨的阳光洒进窗揽时,顾缃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她回来了!

    民国初年!

    十三岁那年!

    顾缃坐在床上,默默盯着门上浮纹。

    如果没记错,门就会在下个时辰准点打开,烟柳会提着针闯进她房中!

    顾缃拉开袖子,果然——

    手臂上都是的针孔印,密密麻麻的血红小口看起来有些恐怖。

    顾缃本睡的沉,顾鹤嫌她误了时辰不懂规矩,便唤了丫头烟柳负责小姐每日晨起。

    那丫头一来二去没有耐心,又见得顾鹤不喜这个长女,便愈加放肆,每日一早便拿着绣花针扎顾缃手臂,扎痛醒她。

    只听得门外有脚步声渐进,顾缃悄悄闭上眼装作熟睡样。

    烟柳推了门进来,见少女阖眼斜靠在榻上,身上盖了一层薄毯,眉眼舒展,呼吸清浅。

    “呵,真是好命。”烟柳表情阴毒,从袖中掏出几只银针。

    刚想动手,却像被借了一股蛮力,那针在手中猛的调转了个方向,直直朝自己脖间刺去!

    烟柳想按住脖颈的伤口,可是哪里按得住,温热的血不断从她指缝往外冒。

    本应睡着的少女此刻正醒着,在床榻上歪着头看她,眼神讽刺。

    “救命啊!小姐要杀我!”烟柳刚发出杀猪般的哭号,便见得顾缃凑近自己几分。

    顾缃轻轻蹲下身,眼中满是垂怜,拔出血泊中的那枚银针,在她惊愕的注视下,又将刀刃狠狠插入指缝!

    “啊!———”

    血色猛地在烟柳白暂的脸上晕染开来,

    顾缃却笑得愈发明艳妖冶。

    勾魂的眼眸微动,她的唇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我不是要杀你吗来,我做给你看。”

    “小姐,我错了!错了,您就饶了我!就饶了我这一次吧……”烟柳痛得面容煞白,额头全是冷汗,若被刀绞了手。

    顾缃微微抬手,用指腹沾了点口脂,抹在唇上,红得艳丽索魂一般。

    “滚吧,管好嘴。”

    这哪是她家小姐,分明是地狱里来的修罗!

    烟柳扶着桌案往外跌跌撞撞地跑,呻吟声不断从口鼻中涌出。

    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血流得很快瞬间污了衣裳,手上火辣辣,连着心肺的疼。

    七时一刻,雀木钟敲,嘀嘀嗒嗒的响。

    “烟柳怎的划伤自己了?伤处还这样骇人……”

    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了,阿妈捧着一个如意白玉纹碟走进顾缃闺房。

    她惊讶地看着顾缃,唇红齿白的乌发少女静静倚在床角,清早就醒着。

    床榻之上,少女发出均匀呼吸声,长发铺在枕头之上,没有平日里的端庄,反而多了几分恬静,越发的显得整个人稚气未脱。

    她长长的睫羽如雏鸦之色,从前莹润饱满的唇瓣有些干涩,还在轻轻皱眉。

    “小姐,怎起的这样早?”

    江月赶紧跑过去她的小姐身边,探摸着她苍白的脸颊和指尖。

    顾缃本就强撑着,一下红了眼眶。

    “阿妈…”

    顾缃看着江月,是那个她很久没再见过的慈祥聪良的阿妈。

    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将顾愿领进府,旁人都对着不受宠爱的顾缃避之不及。孤立无援的时候,一直是阿妈站在旁儿护着她。

    从小就一直照顾顾缃的江阿妈,每日会亲手捏好热桃糕,带着她去逛南街集市买糖画。直到她被诬告偷了府里的例钱,被赶出了顾家。

    “阿妈!”顾缃不及穿上绣鞋就飞身下榻。

    “小姐”

    “阿妈!我好想你!…”顾缃嘶哑着嗓音,围抱住她。

    她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哭了起来,铺天盖地的痛苦好似将她整个人席卷,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崩溃。

    “小姐,是不是烟柳那下贱坯子欺负你了?给阿妈讲,阿妈替你做主!”

    顾缃摇头,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她的泪一颗颗滑落,悉数跌在冷硬的木质地板上。

    江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温暖的黑色眸子仔细地抚了遍顾缃全身上下。

    她偷偷抹了把眼泪,想来是失去夫人之后,小姐受的创伤太大了。

    “小姐,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江月仔细地把顾缃揽进怀里,抚摸着她乌黑的细发。

    天还未完全亮透,空气被晨露气息润透,窗子外草丛中已经有虫声依稀可闻。

    “没事的,囡囡,军长会让一切慢慢好起来的。”

    顾缃缩在江月怀里僵了一瞬,她死死咬着嘴唇浑身颤抖,

    “不是的,爹爹会把她领进来,我又会失去你们”

    濒死的记忆涌入,顾缃头痛欲裂。

    “小姐,军长很快就会回来,不晓得他为何在葬礼第一天就匆忙走了。”

    江月不知道,但顾缃明白顾鹤在看到亡妻入土前,已经匆匆去接他的私生女了。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小姐,先洗把脸”江月拉起窗缦,顾缃抱在阿妈身后,阳光却不期撒在身上。

    “阿妈,那之前,你能帮我叫指挥官来吗?”

    江月眼睛眨眨,顾缃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她疑惑地怔愣一下,“指挥官?你是说裴唐”

    “对。传信给裴指挥。”

    “好端端的,小姐怎的突然要找他?”江月脸色变得凝重,眼神游移不定。

    “阿妈,我没空与你细说了。在爹回来前,我有事同他核实。”

    “求阿妈,让他来一趟好吗?”

    对阿妈来说,指挥官是那种她难以理解的人。

    到目前为止,江月不记得自己家小姐和裴唐之间有什么联系。

    指挥官总是忙着和各地混战的军阀打交道。

    但不管如何,江月架不住刚丧了阿娘,自己小姐的苦苦哀求。

    江月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

    “缃缃,我这就去。”

    阿妈离开房间后,顾缃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搁了一下。

    低眼发现被褥里是母亲缝的平安符。

    佩是环形的,瓜身凸雕出叶子和枝蔓,龙顶凤尾,颈部有阴刻线的纹饰,灵芝纹的龙角。

    顾缃把头埋在双膝间。

    今天是母亲葬礼第二天,也是父亲领顾愿进府的日子。

    她不幸的开端。

    她不幸的结局。

    “滴答。”

    鲜血滴落的声音十分清晰。

    顾缃任由血珠从眉角滑过自己半边脸,滚落在地。衣裳被血染透,身下蜿蜒的血迹慢慢淌出。

    她衣裳上凝着血污,披散的头发上也沾满了粘稠的血液,脸上都是剑刃划过的血痕,浑身鲜血都在往外涌,看起来骇人。

    失去了护卫的遮挡,她在最后一刻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丹凤目、悬胆鼻的一张脸,瞳孔中倒映着硝烟火光。他一身黑衣也掩不住高贵之姿,五官棱角分明线条,目光狠戾。

    和记忆里同她大婚那日,竟一点不像。

    他勒马停在她面前,腰间佩銮金错银绣春刀,鸾带大红蟒衣飞鱼服,含笑望着她,鲜衣怒马。

    碎发在顾缃颊边飘荡,而她的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无,仿佛只是一具失去呼吸的躯体。

    一道寒光从她眼前倏忽闪过,继而消失不见。

    那寒光没入了她的腹部。

    浮野缓缓站起,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又将脸上的血轻轻擦掉,冷眼看着徘徊在四周的浮家军。

    “押走,捆牢里。”

    ……

    房外传来几声极轻的叩门声,让顾缃缓缓回神。

    她死死咬着唇,也许是母亲冥冥中庇佑,让她又得一次机会。

    她必要负她弃她者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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