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
一中的制度不说有多人性化,其实也是在德智体美劳基础上进行安排,早上几乎都是主课,还是连这上,而下午有时候会离谱到体育课是两节连着上。
理科班都是集中一起上体育课,所以每当这个时候篮球场尤为壮观,都是男生。
南圳的天气比变脸还快,没一会儿天空放晴,太阳在头顶格外的灼热,天气的原因体育老师没有要求过量的运动,简单热身后便自由活动。
谈炤向来讨厌出汗的运动,有人邀请她一起打羽毛她拒绝了,找了一块树荫下坐着。
方思楠不想她自己待着,跟那女生说了声,就在谈炤眼前那块地打羽毛球。
在谈炤所在得斜右的篮球场,正在展开水深火热的比拼。
还没有进入高三之前,一中有个传统都会进行一次班级与班级之间的篮球比赛,当然现在也只是打着玩,先给其他班来个下马威。
球场上的蓝白校服少年,正迎着烈阳肆意奔跑挥洒汗水,球鞋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吱’刺耳的声响与裁判尖锐的哨声。
陈澈没有直接穿上校服就打球的习惯,他有洁癖,特意换上了条深色短袖,所以在队伍中尤为显眼。
他微弓着身两手撑在膝盖上,抬眼看着裁判手上的篮球,细汗顺着发间流淌,没入胸口透出深色。
不经意一瞥瞧见远处树下椅子的女孩,身旁人潮走动嬉闹,她只安静地坐在那仿佛被时间定格住,低头看着脚尖,若有似无地思考着什么。
在他走神片刻之际,球已经被对面抢先一步,他也不恼,转身继续投入比赛。
谈炤在外人看来清冷又自由,做任何事都像是拒绝与这个世界交流。
一轮对打之后,方思楠似乎也失去了兴致,将球拍递给了别人走向谈炤。
“想什么呢?”
谈炤收回了撑在腿边两旁的手,直起身子,不答反问:“不打了?”
“嗯,她们太菜了,没劲。”,说着顺势坐在她的身边,拧开了一旁的矿泉水,“喝吗?”
“不了。”
方思楠仰头喝下,神清气爽地舒了口气,忽然被旁边的呼声吸引,转头看过去。
好像是陈澈进了个三分球,队友和他碰了个拳,很快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谈炤,可她却无动于衷丝毫没被呼声吸引。
方思楠胳膊肘碰了一下她:“喏,那谁刚进了个球正看着你呢。”
谈炤还是没转头,视线直盯着面前打羽毛的人,同样是答不对题:“确实挺菜。”
说的就是前面和方思楠对打的女生。
方思楠:
好在体育课是最后一节,结束了就直接回家。
一中除了初三高三要全体上晚修以外,其他年级的走读生可以选择不上,但住校生必须得上,作为住校生的方思楠每天只能看着谈炤拿上书包头也不回地离校。
“路上小心点啊。”,还不忘叮嘱。
谈炤嗯了声,随意往包里收进了几本练习题,清空了桌面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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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熙攘的楼道里,学生几乎都在结伴而行回家,从这里到校门口再到公交亭,甚至是马路上。无处不张扬着青春活跃之气。
楼梯拐弯处,一旁打闹的男生被同伴逗弄着倒退了几步,一不小心结实地一脚踩到谈炤的鞋子上。
那人惊慌着快速转头,先低头看了眼鞋子的状况再次抬眼看向谈炤时却少了原先那份慌张,面色平静像是前面踩人鞋的不是他。
也不等谈炤什么反应转头继续跟着旁边的人有说有笑。
谈炤低头睨了眼白净鞋子上半巴掌大的鞋印,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些人唯利的作风。
一中的学生自我划分等级制度虽不如私高那么明显,但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必理会,在这社会主义之下,有些人仍然会带着阶级思想去看待他人。
就好比这件事,一中的外校生中,家里大部分都是比较富裕的,父母不是一官半职,就是家里有生意的。她们之间社交的范围不是邻里就是父母是一个单位。
这群在一起玩,总是喜欢讨论谁买新鞋新手表,那些又是什么牌子的。
对于穿得朴素简单的同学,表面算是友好,可背地里却是讨论他人穿着如何。
下一秒楼梯间响起一道清朗又拽不拉几的声音:“喂,前面那个胖子。”
众人寻声转头,陈澈站在楼梯上,身高的优势更凸显居高临下,他手上还带着护腕,一只手懒洋洋地插着兜。
这一声仿佛按下暂停键,正在下楼,或者在走廊的人一齐看过来。
“怎么,别人欺负你就不吭声,我跟你开玩笑你就摆着那脸。”谈炤身后一道清沉声音传来。
陈澈和她站一块,闻事的人已经预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前面的矮胖男生也闻声转头,见陈澈眼神死钉着他,抬了手指指向自己有些不太相信说:“谁?我,我吗?”
陈澈微歪了一下头,表情有些玩味但并不像开玩笑,一双漆黑的眼仁带有些藐视看着他,片刻后微抬下颌:“你看看周围的有你胖吗?”
话出,周围有人在暗笑,话有所指,大伙都在看戏。
陈澈在学校不是独立个体,但又是。他低调,可又偏偏是惹不起的那类。
矮胖男生的同伴扯一下他小声问。
“你是不是惹到他啊。”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示威,确实让矮胖男生有些丢脸,他回想了一下他和陈澈并未有交集,便觉得莫名其妙,加之他喊的那声极为羞辱,他从来都是被阿谀奉承的那个,肯定是受不了这种气的,挺了挺胸膛像是给自己壮气:“干嘛?”
陈澈:“干嘛?道歉啊。”
此时矮胖男生注意到陈澈身旁的人,明白了缘由。
见男生迟迟不说话,
陈澈把左手的冰水换只手拿,左手抓着谈炤往下走,拉到那矮胖男生面前。
面对陈澈凌冽的眼神以及与身俱来的压迫感,男生前面鼓起的气势瞬间消无了。
有些颤颤地看着他。
“道歉。”,这次他可没什么耐性,声音淡淡却满含警告,仿如这人不道歉下一秒他都可能将他踹飞。
议论声在这一刻高涨。
“不就不小心踩到的吗,计较那么多干嘛。”
“那个转校生事真的好多。”
“明明是那个男的踩人家鞋了,连最基本的道歉都没有。”
“那胖子的家里不是收租的吗,吊的很,终于有人治他了。”
“谈炤跟陈澈很好吧,自己朋友被欺负了生气也是应该的吧。”
“本来就是那个男的不对啊,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吗,磨磨唧唧的。”
周围议论声不断,有说谈炤大题小做的,也有说胖子不对的。
谈炤讨厌这个场面,觉得胸口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被陈澈抓着的手,谈炤轻晃了一下,意思是算了。
胖子迟迟不吭声,陈澈不耐烦地啧了声。
面对周围的目光和身后朋友的推搡,矮胖男生只好道歉。
“对不起。”
“一大老爷们没吃饭?大声点,听不见。”,陈澈在一旁毫无耐心地看着他。
矮胖男生抬起头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边说着边哈腰:“同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没等陈澈说话,他连眼睛都不敢动。
陈澈偏头看着旁边的人,谈炤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说了句:“没事。”
陈澈:“下次再不长眼,我帮你挖走捐人。”
男生点点头,飞快地离开现场,周围看戏的人也都散了,该回家回家,该去饭堂去饭堂。
人群散去,陈澈也转身下楼,谈炤跟在身后,他步子宽又快,谈炤不得已加快脚步。忽然陈澈停下,谈炤也及时刹住顿在原地。
少年转身,楼梯间橘黄的色彩熏染在他身上,毛发也好似渡上了层金,原本生人勿近的气息被盖压住,整个人带有些柔和,少年笑的有些无奈:“谈炤,你不说谢谢啊?”
谈炤:“我要说的,但是你走的太快了。”
“嗯,那现在说吧,我等你。”
其实陈澈心里想谢不谢都无所谓,就是想故意逗逗她,谁让她总是喜欢拒绝他。
“谢谢你。”谈炤认真地看着她说。
她心想这应该够诚恳了吧,他总不能还说她公事公办的。
陈澈轻笑了声:“不谢,下次有活找我啊,我帮你。”
末了又说“我们是竞争关系,所以你自能在我这受委屈,别人那,不行。”
“走了。”
谈炤看着男生高瘦的背影,心里有一瞬翻涌,是什么时候开始呢,可能是在排行榜那天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谈炤转学来的那天,一个上午整个学校都在轰动讨论,大家都好奇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什么来头。
然后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张扬,反而文静如仙鹤。
在没月考前大家都叫她漂亮的转校生,在月考之后大家又加了两个前缀,打败陈澈的漂亮学霸转校生。
那次谈炤在看成绩排行榜时,因为排名在第一位,她微仰起头来看,两手臂垂放着,就穿着蓝白校服外套也能看出背影清瘦,下一秒她抬手,指尖停留在第二名的名字上。
那是身边同学无数次讨论的名字,光滑的榜上澈字被笔水挡住,她擦开,轻轻地念了出来:“陈澈。”
倏然不知道,陈澈已经走到她身侧,转头看她。
骄阳之下,少年提拔的身姿,眉眼霁明,语气拽横,他说:“同学,准备抢我年级第一吗"
那是他们第一次交锋。
—
日落西山,橘黄的阳光散落在江面,波光粼粼。
放学后谈炤照常去花做打兼职,这家店离家仅隔着一条马路,之前在附中是需要上晚修只有周末有时间,现在转学来一中时间上确实是宽裕了不少。
花店下午的时候活比较多,除了老板以外员工只有她一人,有时候她的儿子也会来帮忙。
谈炤刚下公交车就直奔店里。
随着推门的动作,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面不大不小,地上堆满了裁剪下来的枝叶,和脱落的花瓣。
“谈炤来啦,过来帮忙。”,花店老板正低头裁剪多出的枝条,闻声抬头。
她点点头将书包放好,脱下了校服外套,拿起一旁的围裙围上,闷声将老板插好的花包起来。
她的手法熟练利索,一个完整的花束没几分钟就成型,一来二去和老板配合工作,没一会儿就把几束预定的花包好,递给了在外等待的骑手。
其实谈炤也不用忙多久,基本快七点钟就下班,空闲期间她给外边的盆栽浇水。
找这份兼职主要是离家近,二来这片区基本没什么学生,对于她来说比起赚得多,清净的工作环境更重要。
之前的兼职,在附中校外的便利店干过一段时间,薪水是花店两倍。
她长相清冷加上高挑的身材气质较为出众,人又不爱说话,外人看来她就是属于文静那类,怎么看了都想去招惹。
就是太过于醒目,结账的时候总会有男生问她联系方式,谈炤性子淡,通常都是视而不见,他们仍是曲折不饶蹲守着她下班的点继续纠缠。
结果第二天,谈炤直接辞职了。
直至天边晚霞藏在山后,路灯纷纷亮起,空中多彩的颜色变成绛紫色时,店里没在出现外卖订单的声响,老板就让谈炤提前下班。
“炤炤。”老板叫住了她。
老板不是本地人,属于江南那一带,说话柔声细语,长得就很温柔优雅。
丈夫因为车祸去世,她独自带着儿子来到南圳,说是生活太苦了,想甜美一些便开了这间花店。
谈炤脱下身上的围裙转头应她:“怎么了老板?”
“哎呀都说了别叫我老板啦,太生疏了,叫我程姨就行。”
谈炤轻笑了声:“好,程姨。”
“周六那天我有点事要出趟远门,你那天能来看店吗?”怕她不答应又说,“弟弟周末也回来,有他帮你能轻松些。”
谈炤自然是不会拒绝,她周末除了在家学习和下午的来这兼职外,基本没什么要紧的是。
“可以的。”
程姨笑了笑:“那行,也快到晚饭时间了,店里不忙了,回去吃饭吧。”
谈炤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