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
刚到单元楼下时，老旧昏黄的路灯下蹦跶出个小身影，突然扑向谈炤。她如往常那般弯腰接住，神情瞬间柔软了几分，眉眼弯弯地低头看着小圆头的发漩。
“小谈姐姐吃饭了吗？”，小男孩瞪着个圆溜溜的眼睛仰头看着她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嘴角扬起语气温柔：“还没有。”
小男孩歪歪头：“我刚和阿婆吃完饭，阿婆说今天可以带我公园玩。”
“那么乖啊。”
小男孩又扯了她的衣摆：“小谈姐姐，你怎么香香的啊。”
谈炤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应该是鲜花的味道，她自己也没太注意。
当她准备解释事，紧接着后边传来一道声音，普通话夹着粤语：“细路仔，跑那么快作咩！”
阿婆在看清是谈炤后笑容大绽，用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炤炤啊，又是刚打工回来啊？”
“嗯。”，她点点头。
“吃饭了没有啊？阿婆家还有菜要不要吃一点？”
阿婆就住在谈炤对门，儿媳都在市区工作，除了过年过节以外基本很少回来，老人家自己住着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好在有小孙的陪伴不算孤单。
偶尔也会邀请谈炤上门吃饭，关系自然而然亲近了不少。
谈炤：“不用了阿婆，我等会儿随便吃点就行。”
阿婆没什么文化，在儿子还没出社会之前是住在农村，后来儿子在南圳安定下来了，想接去市区，老人又觉得市区比较喧嚣，最后定居在这块地方。
她说普通话不算很流利，简单但是就是表达不出粤语的意思：“那不行的，要好好吃饭，才能好好读书，走走去阿婆家吃。”
说着就要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谈炤不想麻烦老人，随便扯了句谎：“我刚在外面吃过了，也吃不了太多了，回家弄点吃的就行。”
阿婆听着也没在强求：“这样啊，那行，阿婆要带小宝去散步，你要是想吃饭，等下再找阿婆。”
谈炤应下她的好意：“嗯，知道了。”
小宝一见到她就喜欢抱着她粘着撒娇，谈炤也不烦，每次都耐心听他咿咿呀呀的分享他的世界。
“小谈姐姐，我等下要去抓星星啦，等下回来送一你个，好不好呀？”
谈炤捏了捏他的肉脸：“好。”
说完小宝牵着阿婆的手跟她挥挥小手说再见。
昏黄的路灯下围着一小堆飞蛾，雨后的夜晚没有星星，可小朋友却抓着阿婆的手指着天上那闪烁的飞机兴奋低说，是星星。
-
回到家里，谈炤开了一盏夜灯，微光渺小照不清任何东西，她往沙发上一坐，无力地往后靠，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拿出手机，点开最近通话拨了最上面的号码过去。
通了十几秒对面才接通。
对面喂了一声。
她吞咽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外婆，是我，阿炤。”
电话那头恍然笑了声：“想想啊，吃饭了没有啊？”
“吃了。”
“今天才星期一，没有上晚修吗？”
她顿了一下，转学那么久了她好像都没向外婆提过这件事。
“我转学了。”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倏地听见很响的一声是东西掉落声音。
她有些担心：“外婆？”
“转学了啊，也好也好，我们小炤那么乖，成绩那么好，到哪里都一样的，在新环境还适应 吗，要是不喜欢也可以转回淮城来，淮城的学校也不比南圳的差。”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前因后果，低下的眼睫投下一片黑影，与这黑夜融为一体，灰暗见不到一丝光。
“外婆，我想吃你做的酱排骨了。”她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
“好啊，那外婆过去看你。”
“不用，外婆，我想暑假回去吃你现做。”
提到吃的，气氛突然轻松了些。
“我过去也是现做的，都一样。”
“不一样，淮城的排骨才能做出那个味道。”
她不想外婆那么大的年纪还为她奔波。
听她有些撒娇的语气，外婆也没再说要过来了。
“小炤，要是想外婆了就回来，外婆，外婆也想我们家想想啦。”
“嗯。”
“还有啊，不用那么拼命学习，要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了知道吗。”
“嗯。”
“那外婆挂了啊，你赶紧休息。”
“嗯。”
她不知道该说过什么，又怕说的多暴露情绪，眼看着亮着屏幕灭掉，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起身开灯。
世界上总有我们见不到的不幸，也许谈炤就是那个，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甚至连出生就只有外婆。
她一直都很羡慕那些由老人家带大的孩子，因为他们的童年可能不会太过于循规蹈矩。可以在爸爸妈妈管教之下，有个更加权威的人替他们说话，给他们又是不一样的偏爱。
她想，可她从未感受过。即便已经很残忍，可上天一直却还在夺走她至亲的人，仿佛是不断告诉她，你生来就该孤独。
谈炤随意煮了碗面解决晚餐，又洗了澡便开始学习。
来到一中她没在他人成绩方面感到施压，也可以说她从来都不会在意别人考多少。
第一个月的月考，她如常发挥，可在一中眼里太不正常了，因为把他们常年居榜第一的陈澈硬生生挤到第二。
从一个漂亮的转校生，变成漂亮的学霸转校生。
从而与陈澈开启了无形中追逐的关系。
加之今天那档事，以及陈澈的举动，两人必定又成为大家的饭后闲谈。俩人又有了多一份纠缠的理由。
写着写着，她手机亮了一下，她睨了眼没理。
继而消息又弹出了几条，她微信里没有几个好友，剩下的事群消息，但已经设置免打扰了，她好奇点开来看。
简单的页面除了一个班级群消息未读之外，顶上第一个标着红三的讯息最显眼。
陈澈：在学习？
-帮我看道数学题。
-/图片/
谈炤疑惑，陈澈怎么会突然问她题，明显理科上他更有优势，不懂得应该是她才对。怀着疑问点开了那张图片。
竟然是道函数题目。
到这已经知道陈澈是故意发信息来的，因为她最讨厌最弱的就是函数。
抬指敲下两字。
十二：无聊。
对面的计划得逞，秒回。
陈澈：哦，忘了，这是函数题。
隔着屏幕谈炤都能想到他说这句的闲散又欠嗖嗖语气。
十二：有事？
陈澈：有。
-今天帮了你，你也得帮我。
-教我英语怎么拿高分呗，美女学霸。
两人都是榜单上热议名字，她肯定是有看过陈澈的成绩，他偏科严重但并不是极端的那种。就比如没分文理之前物理满分那他历史就会八十几分这样，后来分文理科，六门总分很高，但是一对比三门主科就会发现英语相对于偏差些。
谈炤是看得懂他的暗示，毕竟也不是一两回了。
十二：多背单词。
陈澈：背了。
-不懂技巧。
-你教。
简言意赅的三条短信，霸道又直白说出了今晚的目的。
十二：没空。
陈澈：你会有的。
他每回说的话做的事都可以堵到谈炤，起初谈炤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只当他是不依不饶寻她意思的人。
十二：？
她转着笔盯着对话框，一直显示输入中，发了张试卷过来。
字迹公整有些偏楷体，有红笔标注，一看就知道试卷的所属人很认真对待。
谈炤微蹙眉，这是她的试卷，怎么会在他那？
陈澈：明天拿去你们班给你？
-办公室捡到的。
她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之前去办公室交表正好夹书里不小心掉落的，那天正好下节课就是英语课，讲的就是这张试卷。
陈澈明显是在威胁她。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高调，走到哪都有人多瞧几眼，谈炤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牵扯，总是能避开则避，不然引火上身。
十二：可以扔了。
他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一短几秒的语音过来，谈炤开了外扩，就这样散漫又困倦的声音袭入两耳：‘知道了，明天亲自送到你面前。’
她长睫眨了一下，似乎有电流扫过手臂再到脸庞再到耳蜗，莫名这一阵酥痒。
随即立马摁灭屏幕，反扣着，把手机推的远远的。
-
翌日。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有大雾，预示着今天阳光热烈，。
她半只脚还没进教室，就被方思楠拉住，直接往厕所里走，她惊的一下看向眼前拉着她疾走的人问她：“怎么了？”
方思楠开口就是脏话：“操，感觉生理期到了，小腹贼痛。”
谈炤会意拿出之前备用的卫生巾，有递了包纸巾给她：“去吧，我等你。”
方思楠道了谢立马进了厕所。
距离早读还有十几分钟，打扫卫生结束的学生陆续来到洗手间洗手。
随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里头上厕所的人也边说话边走出来。
“听说没，昨天陈澈给谈炤撑腰那事吊啊。”
同行的人接话：“呵呵，你昨天是没在场，没见她那一脸清高样，挺会装。”
“你那么一说，我想起来之前在奶茶店的时候，有几个附中的学生说到她，简直震碎我三观，不过也是，干了这种事还有什么脸留在附中。”
旁边人好奇着，语气压低又快：“我靠，什么事啊？”
“就是”
话音未落，一阵暴力的门声响起，吓得两人颤了一下，齐齐回头，就见着方思楠冷着眼看她们。
两个女生是认得她的，除了方思楠没见谈炤和谁玩在一块。
同样方思楠的直球暴脾气她们也是听说过了，前面难么光明正大地议论他人，这下被逮了个正着，不安又害怕。
方思楠缓缓走近，两个女生不由自主地让道，倏地顿下脚步，像看臭老鼠般上下打量。
女生吞咽了口水颤颤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动手。
方思楠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擦撞女生的肩而过。
刚从里面出来，方思楠就在想谈炤应该听到了吧，可外面的洗手池没人，她忽然松了口气。
抽了一旁的纸巾擦手，往垃圾桶一抛瞥见走廊外的谈炤，快步走了过去。
“我以为你回教室了。”
谈炤笑：“没，等你。”
方思楠也溢着笑，没有过问她是否听到那些话，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回到教室就，课桌上就摆着被陈澈捡到的试卷。
有男生转头看她扬声说：“澈哥给的。”
忽而教室的喧闹声又大了一分，谈炤低头收起了试卷往抽屉里一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