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疫病3
转身一看，只见承煜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眉头紧锁，显然是对我颇有微词。
“你身子不好，怎还敢在这个时候出来！”
我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双手环抱在胸前，小声嘀咕。
“我怎么就不能出来了？外面的事情总得有人去查清楚”
承煜上前一步，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语气更加严厉。
“如今疫病蔓延，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怕是连京城都回不了了”
我继续抱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哼唧道。
“你不是也一样，一个人冒着风险出来查探，要是有个好歹，全天下的人都要把我们活剥了”
我们就这样站在粥棚下，像是两只小鸡相啄，谁也不肯先低头。
太阳高悬在天空中，光芒刺眼而热烈。正是中午时分，热气蒸腾，让原本就因疫病而显得沉闷的大街更添了分烦躁。我耳边突然轰鸣，身体一阵摇晃间被稳稳拉住。
承煜正打算送我回府，一旁的稻草堆里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姐姐，是你吗？”
声音细若蚊吟，在安静的粥棚中，却清晰又熟悉。
“三苗？”
我顿时好奇起来，转头向稻草堆看去，只见在稻草堆中伸出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她的眼睛扑闪着，脸上写满了紧张，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不禁挪近了一些，心中疑惑她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中午的阳光不热吗？稻草堆里不会刺挠？晚上睡这不冷？
还是她被什么人欺负了，想到此，我一下子严肃起来。
小女孩看到我走近，咬了咬唇，忐忑的目光瞟向身后的承煜，在我百般安抚下，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告诉姐姐一个秘密，昨晚我旁边棚子的牛大叔拿回一堆粮食，我远远的没看清，颜色很深像是湿透了，后来好多人去抢”
我转过头，与承煜思索的目光对上，彼此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那你怎么在这呢”
三苗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轻轻歪头，十分理所当然的说道。
“姐姐说了，不能碰来历不明的东西和脏东西，那些粮食都湿透了，肯定不干净，三苗再饿也不吃，但是叔叔伯伯们都吃了，三苗害怕”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记得我的嘱咐。看着她那张认真又可爱的小脸，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伸手摸向她的小脑袋。
承煜也走过来蹲下，看着小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你做得很对”
他温柔又认真地夸赞道。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个很重要”
三苗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嚣着，我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递给她，胸口的疼痛被拉扯，疼得我龇牙咧嘴。
尽管喉咙已经不受控制地吞咽，三苗还是伸手推开我的饼子。
“姐姐病了，留着自己吃吧，三苗不要”
“我没事，三苗吃了要快快长大，然后帮姐姐干活”
承煜谴责的目光如影随形，似是没想到我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
根据三苗的提供的消息，官府找到了瘟疫爆发的源头，那些被提前用污物浸泡过的谷米。尽管那些人处理的手段如此低劣，还是湿透的状态就随意扔在大街上，可灾民们哪里介意，一看有粮食了就顾不得思考，先抢为敬。
那老头说的确实没错，灾民区简直就是疫病的天堂，尽管已第一时间销毁了现存的被污染的粮食，但更多的已经进入了灾民们的肚子，或已成为了新一轮传播工具，粪便、尿液、呕吐物。
瘟疫的爆发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原本就脆弱的秩序再次面临崩溃的边缘。
第二天，天空乌云密布，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本就破败的遮雨棚更加不堪一击。雨水冲刷着泥土，寒气侵袭着枯瘦的身躯，灾民们挤在狭小的草棚中，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绝望。
人群中隐约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一个中年妇女突然紧紧抱着肚子，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她的声音渐渐微弱。
“水，求求你们，给我点水”
原本围在一起的人群惊慌失措地散开，没人敢上前，更别提外面下雨，没有干净的水。一个小男孩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角，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娘，我怕，我们都会死在这吗”
“不会的，太子殿下不会让我们死在这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站出来，似是蹭吃蹭喝的愿望被打破，他的两条杂乱的蹙眉狠狠地黏在一起，不耐地冲哭闹的人群低吼道。
“哭个锤子，我去找官兵来，没有症状的人换个地方住，别杵在这等死”
看向远处的草棚子，我将脸上的口罩紧了紧，走向奉命看守的衙役。
“如何了”
“红玉姑娘可别靠近，您可是要伺候太子的人，马虎不得，我们都戴着口罩，暂时没事”
哪里像是没事，那里面的人都乱成这样了，我心中焦急不已。
“殿下说了，生病的人要单独在一处，最好再隔个帘子，你们怎么任由好人坏人混在一起，那又烧又吐的，好的也给传染了”
“哎！姑娘可别提了，大家都知道分开好，可不是没条件吗，这一天天的送药熬粥、处理秽物，早就腾挪不过人手了，不瞒姑娘笑话，这看守的活还是俺们抢来的咧”
一旁另一个衙役满身火气，我以为他是对同伴胡嘴咧咧不满，没想到却是我想错了。
“这病不发的时候顶多有些憔悴，可灾民谁人面色红润，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知道传了多少人，真真可恨的还是那些隐瞒不报的，都说了无数次，带走他们不是要杀人，可还是有人不信，非要犟到上吐下泻才求爷爷告奶奶的”
想要嘱咐的话语太多，反而不知道该说哪句，如今刚开始爆发，混乱难以避免，可我担心的最大的问题却不是这个，千万万语最后汇聚成一句。
“疫病从平南府城开始，万万不能让它散出去，如今城中就仰望各位看顾了，请务必保护好自己”
衙役们有些感动，不自然地笑了笑，手胡乱抓了两下衣服。
“城中人都是咱平南的人，自己人照顾自己人，应该的，姑娘还是别过去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行闯入，只是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张大人在城中收罗了些醋和艾草，你们每日烧来熏一熏，去去毒，银钱记在太子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