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梦境
“我今天看见刘斟老是在看你，他的眼神里有一种看猎物的感觉。不怀好意，我觉得他大概是要对你下手。”程知意比了个砍脖子的动作，“所以今天下了晚自习我跟踪他，发现他去了一家酒吧，过了一会，又有一群小混混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了会，他们一起出来，有说有笑的。八成是在商量怎么揍你。你最近小心点，被人围了就叫我，虽说我也打不过，但是我可以叫白见临来帮你，他练散打的，可厉害了。我还可以帮你报警。”
“你去跟踪他了？”贺止抓着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慌乱。
“嗯怎么了？”
“你受伤了吗？”
“那怎么可能，我从小到大都听安全意识课，我才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那就好。”贺止没管她话里的臭屁，换成平时，早就反讽回去了。“你觉得白见临厉害？”
“当然，当时看他打刘斟，那个手法确实有技巧和力道。”程知意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贺止没再说话了。
程知意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感觉。想找话题，看见熟悉的楼，快到家了，就打消了这个打算。
“好了，我走了。今天谢谢你。”程知意转身进去了，走到一半，又跑回去，贺止还在门口。
“对了，刚才跟你说的，记住。”程知意没走，在等他的回答。
“嗯。”贺止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敷衍的回了句。
“你别嗯，你要记住。”她有些生气，自己忙前忙后为了他，他还毫不在意。
此时的贺止脑海里都是“白见临厉害，白见临”，没有听见她的话。
“算了，都是你的事。是我多管闲事，你好自为之吧。”程知意生气的走了。
贺止愣在原地。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
自己还生气呢。
哼。
楼梯上落下一片潮湿，从楼道的窗户上映照下一地荒芜。
夜色于雨色中，谢煜托着下巴望向楼下，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看见一个男生撑伞送程知意回家，他看见他不敢向她靠的太近，却又用余光关心着她，看见她回去找那个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攥紧手心，心里涌过一丝苦涩。
他站在高处，窥见了少年的心意，仿佛看见了之前的自己。
他犹如站在上帝视角的第三观者，无人知他心中龌龊，只能做一旁的小丑。
程知意上楼梯碰见谢煜，心顿了一秒，想起了梦中那个人说的话。
你真的喜欢谢煜吗？
她发着呆，谢煜也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两个人相顾无言。
“怎么，就不记得哥哥了？”谢煜见她无言，先开口打破尴尬。
“没有，只是走神了。”她收回神思，“煜哥哥，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不睡觉吗？”
谢煜转换情绪，“我只是出来散散心，现在还不困。”打量着还背着书包的程知意，试探的问，“你谈恋爱了？”
程知意听见恋爱时，脑袋空白了一瞬，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看见了贺止送她回家，误会了。
沉默一会，“没有，煜哥哥。我才没有谈恋爱，刚才那个男生只是顺路送我回来。我今天下了晚自习留在教室写作业，回来的时候碰上下雨，他刚好去便利店，就送了我一程。不是你以为的谈恋爱。”
谢煜松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此时的心情，该放心她没有跟别人谈恋爱，还是为那个错付真心的男生伤心。
“煜哥哥，你压力大吗？”程知意想着他晚上还不早点休息，以为他学习压力大的失眠了。
“没有，只是做多了作业，想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感受一下生命的鲜活，在房间待久了，人都变得麻木了。”谢煜侧头看着她，她在看窗外的雨，风吹过她的发丝，飘到了他的心里。柔软的头发上落满细小的雨珠，谢煜轻轻拂去，轻到程知意都没有发现。
“确实，作业写多了是会累。”程知意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摊开手心，把找到的糖放在上面。“所以，你要不要尝一颗糖，吃颗糖补充能量，继续跟作业较量。”
谢煜扬起嘴角，低下头，接过她手心的糖，剥开糖衣尝了一颗。糖是甜甜的，心里是苦涩的。
程知意又陪他聊了一会。
从小时候的糗事聊到现在的高中生活，他大她两岁，现在他高三，处于人生的转折点。家里有意送他去国外，程知意听说他拒绝了，当时谢叔叔气了一个星期，最后选择尊重他的选择。
程知意听说他选择留在国内参加高考，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喜欢他的话，心里应该是庆幸他没有出国，可以留在她的身边，还能够看得见。可是她听到他拒绝，没有庆幸，没有欣喜，只是尊重他的选择。
现在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身影，好像就是在跟哥哥聊天，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好像什么变了，好像又没有变。
晚上睡觉前，程知意还是担心。
打开微信，找到zz，拍了拍他的头像。
【无论你晚上听没听见，你记得小心刘斟。我是不会去救你的。】
发完信息就关静音睡觉了。
贺止给她回了个ok的表情包。见她许久没回，走到浴室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刚才回来的时候雨又下的大了些，本就湿又加重了。
破旧的小区，寂静的楼道，一闪而过的雷鸣，冒着热气的牛奶。他又想起了躺在病房的那个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体。他想靠近程知意，却不明白这到底是恶趣味还是喜欢。他从来就不曾相信会有人真正的爱着自己。他不信爱，却渴望有人热烈的爱着他。
贺旅养着自己，大概是因为他喜欢黄雨，也就是贺止从未见过面的妈妈，他身上有几分她的影子。他因为她的离世而讨厌贺止，他对贺止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都是你害死了她，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当初就该把你打了”贺止从前也以为他很爱她，可是他现在也会喜欢别人。
爱就是这样，将开的高贵美艳的玫瑰踩进泥泞中，宣告他的深情。
每天在外面看他的人和表白的钟浅，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脸。如果没有这张脸，他坚信，她们不会注意到原来学校还有这样的一个人，一个黑夜中的魔鬼。
世人喜欢是皮相之好。
程知意于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在南清身心俱疲，不想再这样无异议的活下去，他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是缺失的母亲，冰冷的地下室，讥笑的语言，他看不清前方到底在哪，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能见到希望。南清山见她的第一眼，他可以认出这是小时候他心里在意的那个人。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他再次生活下去的力量。
她不记得他，他便想让她想起他，他不想告诉她答案，他心里希望她能想起来。他故意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了逃离贺旅，为了来出现在她的身边，为了让外公如愿，他转来南清，他特意待在她周围。
他好像是喜欢她了，又好像是把她当作生命下坠中想要抓住的一道光。
入梦的程知意感觉身体轻飘飘，一种奇怪的感觉把她包围，她找了许久都未曾有过结果的虚无再次出现，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你来了。”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程知意吓了一跳，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可是这样陌生的环境她还是会害怕。
“你出现的条件是什么，之前我做梦你都不会出现，最近我都把你忘记了你就出现了。怎么，在我这里刷存在感？怕我忘了你。”程知意半开玩笑半套路的猜测它。
“你不会忘记我的。”它笃定她不会，因为它是她产生的，源于她，只要她不死，它也不会消失。
看见她的懵懂，它又萌生出逗弄她的兴致，“要不你猜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程知意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叫她猜，和贺止打赌猜他的秘密，现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也想和她猜，她都有些累了。
贺止，她突然想到贺止。
上次它叫她去分辨对谢煜的感情，今天她见过谢煜后，心里对他终是亲情大于爱情，她对他的喜欢可能是一种错觉，是一场对邻家哥哥的依赖。
它让自己认清对谢煜的目的是什么。
她一见完谢煜它就出现在她梦中，她之前没见到谢煜它从未出现过。难道谢煜是它出现的原因？
“是因为谢煜吗？我今天见过他你就出现了。”程知意不太确定，但是抱着可以答错，不能不答的心态，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哦，好像没有答对哦，欢迎下次努力。”它语气欠欠的，程知意有些烦躁，答不对就答不对，跟开瓶盖中奖一样，她从来没有中过奖。
“哦。”程知意淡淡的，耷拉着头。
贺止的秘密猜不对，它的也猜不对，她不会也要输给贺止吧。
她抱着头，难过又烦躁的蹲着。
“算了，我不猜了。跟你猜没有意思，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等时间到了，我就可以出去了。你又困不住我。”程知意没有兴致跟它玩闹，在地上轻松的躺成大字，翻了好几圈。愉快的把手放在脑后。这里地方真大，比家里的床大多了，除了没有被子，没有任何的缺点。没有危险的时候，她喜欢这里。
气团被她摆烂的心态震惊到了，心里暗暗想：不是吧，我转世变成这么躺平的一个人，这就不继续猜了，也太没志气了吧。
它气的走过去踹了她两脚，不争气的家伙。只是它是虚空中的气团，踢她她也没什么感觉。
不行，不能跟她置气，我还要靠她。它安慰自己。
“算了，靠你猜这得等到猴年马月，还是我来告诉你真相吧。”它见她真是打算摆烂，就打算告诉她一些线索，后面能不能还原全部的事情就看她了。
“真的！”程知意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从地上站起来。她现在已经可以根据微弱的灯光看清它在哪里。它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刚才它踢她，她也知道，只不过没什么感觉，就懒得计较了。
“嗯，不过就只有一次机会。后面就靠你自己了。”它有些无奈，碰见不靠谱的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它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想把事情都告诉她。用完所有的力量，它不知道又要沉睡多久，但它还是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她是能救他的唯一希望了。
它把现在黑暗的场景改变了。
梦里的场景不是黑暗，她站在了外婆家的地板上。如果外婆此时在，定要责怪她给她拿上拖鞋穿。
完全相同的场景，黄色的碎花桌布，定点报时的中，开着花的阳台。
江临市外婆家阳台上，外婆常躺的那张摇椅上躺着一个人。
程知意走近，她慢慢转过了头。
一张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脸映在程知意浅灰色瞳孔中。
“你”她震惊的扶住墙，腿无力得打抖。
她知道世上不是没有长得像的人，有的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细看还是会有些不同。但是，她刚才观察这个人许久，她长得跟自己完全一样，连左眼下的那个痣都一般无二。
“终于见面了，我的身体。”躺在摇椅上的程知意静静的走到她的面前，露出跟她一样的表情。“别惊讶，我就是之前在梦中跟你交谈的人。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是程知意，上一世的程知意。你可以说是我在你现在这个世界的实体，我是你灵魂的另一半，另一半坏的部分。上一世的我，无恶不作，杀过人，打架是家常便饭，我讨厌所有人，我把那些伤害我的人都杀了。地府不收我，在世界之外的生存运转体系，有一个傻子拿他的灵魂跟这个体系交换，捏造了一个这样的世界，让我在这里得到他所谓的救赎。不过，这倒是有些用，你倒是真长了颗善心。但是他快要消散了。世界之外的生存体系需要灵魂作为运转的能量，他的灵魂已经被消耗一半多了，再献下去他会死的。我拉你进来就是要告诉你，不要喜欢谢煜了，在认清你的心之后，去找到那个献出灵魂的傻子，不要困在这个世界，带他一起离开这里。”
“等一下，你能说得再清楚一下吗，没听清。”程知意被一大段话听得稀里糊涂，还没听明白。
“我没有时间跟你多说，我就说几点，你自己记住。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了。”那个声音急促，仿佛是有什么人在催促，非常焦急。
“好，你说。”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聚精会神的盯着它。
“首先，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是一个傻子把他的灵魂跟别人交换虚构出来的，他的灵魂快要消耗一半了，再消耗下去他会死。第二，我是你的另一半灵魂，我们是一体的，在这个世界，我是不被体系承认的，我不能在这里出现，只能以梦境的形式找到你，我要你去找到我在这个世界虚构的傻子，带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让他的灵魂不再消耗。最后，因为这些不能告诉你，我违背规则把你带到这里，告诉你事情的一半真相，另一半真相靠你自己去找。规则之外，我可能会沉睡许久，你只能靠自己了。你好好想想在江临发生的事情，江临是关键”
它的身体开始慢慢变淡，直到消失。后面的话她没有听见，到江临是关键的时候就听不清了。
“你真不见了。”程知意还有些不可置信，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她面前，她伸出手抱住她，只抱到一团空气。
她的话听起来还是有些骇人听闻，程知意还要再想想，决定要不要相信。
这次程知意没有被弹出梦境，她走出外婆家在外面慢悠悠的逛了逛，既然刚才她说江临是关键，那她现在趁着在江临把这里好好调查一番。
江临？
程知意在心里默念。
江临有什么呢？
有外婆，有卖冰淇淋的爷爷，有贺止，有
程知意一一数过来，觉得都不符合她的描述。
她烦躁的抓着头发，遭受蹂躏的头发敢怒不能言，任她欺负。
“再抓下去头发可就要没了哦。”
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程知意停下脚步，回头看。
“程知意。”
“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