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表白墙
十月初，南清下了秋日来的第一场雨。
程知意在白色内搭外套了件校服外套，及肩的头发又长了些。
那夜之后，程知意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虚影，查过书籍，看过科学记录片，都没有什么结果。她便将其抛之脑后了。
程知意把伞放在教室后面，挂在箉挂钩上，班上的伞都挂在这里，也不用担心被偷。
刚到教室，程知意就发现大家都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撑着下巴听她们讲的温辞一眼就瞥见了进来的程知意，对她招了招手。
“知意，快来这里。”
她放好书包，走过去拉了个空座坐到温辞旁边。
杨婷见她过来，激动的侧过身，“程同学，你相不相信算命？”她故作高深的在程知意的眼前一下一下转手。
“不信。”她抬眼看着她们好奇的眼神，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就说了吧，她肯定不信。”
“哎。”众人轰然一声，坐回座位。
“不信也没关系，就当锻炼一下我新学的卜卦知识灵不灵，我刚才给她们都看过了，很准的。”杨婷周末写完作业上网冲浪时刷到了塔罗牌，看了几个视频来了兴趣，就学了点。
杨婷拿出一副精美的牌摊开在桌上，让她选。
程知意不相信，就随便抽了几张靠近她的。
杨婷把她选的牌看了眼，抓了几下头发，回忆之前看过的视频。“你这个牌面有些许复杂呀。”
杨婷皱起眉头，拿起牌仔细揣摩。
“她这个有这么复杂，还没看明白。”温辞问完程知意一道化学题后，杨婷还在看牌。
刚才杨婷给她看牌，一下就解出来了。卦上说她最近会因为一个人烦恼，情感道路会变得不顺，最近的烂桃花会变多，要注意自己的心，不要被其他的事情困扰住。拨开迷雾，就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她随口一问，杨婷倒也没生气。
“这个卦象太深奥了，我还真解不出来。”杨婷把牌丢回桌面，长叹口气。
温辞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书盖在牌上。匆匆收好作业，“好了，解完题目了，该坐回去了。”
程知意回头一看，贺止抱着手站在她旁边盯着她。
程知意试探开口，“有事吗？”
贺止：“你觉得这凳子怎么样？”
程知意没明白，感受了一下，“还不错。”
贺止：“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凳子，那要不我们换一个凳子？”
程知意后知后觉，立马站了起来。把凳子递给他。“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的。”
“无妨。你要换吗？”贺止接过凳子，眼神示意。
“不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行。”
贺止看她还直勾勾的盯着凳子。“真不用？”
“不用。”程知意面色僵硬，生硬的挤出几个字。
“那好吧。”
贺止拿着凳子回到座位。
他刚才一进来，就发现凳子不见了。看了一圈，就只有程知意那里多出了一个。
吃瓜的同学们的头转了回去，刚才他们都在看。好不好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脚趾要扣烂了。门口还有来看贺止的女生，探出的脑袋又收了回去。好了，这下世界上又要多几个见识过她名场面的人了。希望她们别传到墙上，她真的会尴死。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坏消息：上表白墙了。
好消息：被压下去了。
晚上程知意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开表白墙，又快速关上，反复几次，她还是没忍住，往下划看到了最新的一条。
南清表白墙：【！！！惊天新闻，最近火起来的那个贺止，大家都知道吧。我今天看见他身上有好多密密麻麻的伤口，疑似自残的痕迹，就在手臂上。】
午时气温又升高了些，贺止把外套脱了，手臂上细小的伤口露了出来。坐在他周围的人无意间瞥见了，偷偷发到了墙上。
不想上网课：【真的假的，他看着不太像有心理疾病的人。】
头上长草：【不是吧，这么吓人的吗？】
不考到前十不改名：【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有心理疾病的人都看不出来。】
小桥流水：【我知道他，他就住在南清旁边的那个小区，跟外公一起住。我听说他外公会家暴他，他身上的伤都是他外公打的。可能是家里的打压，他的心理有问题。我平时经过他家都是快速跑过去的，生怕他们发病。】
不想上网课：【楼上说的真的假的，我害怕。身边有一个这种有精神病不知道的很吓人的。】
小桥流水：【真的，有图作证。jpg】
有图有真相。
照片上，阴暗的环境下，只能模糊的辨清一个靠在墙上的背影，手指尖闪着点点的光，像是血，又像是小刀。从身高和身形来看，与贺止是有几分形似。
评论区的大多数都在跟风抨击贺止，即使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是陌生人。即使他们有同窗之谊，是同班同学。一大批的恶意向贺止在无形中涌来，程知意翻了几百条的评论，没有一条是在为他辩解的。她又往下翻，仅有的一条不是在骂他。
坠落的星星：【有没有其他住在那个小区的同学可以出来说几句吗？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蓝桉：【我认识贺止，他不是这样的人，请评论区戾气别这么重。不知道事情的本质是什么就自以为是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谴责别人，他也没有伤害你们，但你们现在这么做，不就是打着正义的旗号行孤立他人的事吗？】
小桥流水：【楼上说的什么屁话。无风不起浪，他要是行的端坐的正，怎么可能会被我们在这里讨论。而且他上次叫别人来打本班的一个同学，他考虑过自己的行为不符合道德吗？】
程知意见有人在帮贺止，也发了一句。【事情还没有实锤，你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你诽谤的证据。本人作为也住在南清小区的住户，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前面那个人说的情况。至于照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p张照片也不算什么难事，我用p图软件随时都能p出一张。】
程知意发完之后，没有什么新的评论了，其他人都在观望，毕竟只是想吃瓜，不想惹上麻烦。麻烦或许不大，但实在是头疼。
程知意往下面翻了翻，又翻到了一个与自己有关的。
【表白高一一班的程知意，今天在南清小区看见本人了。超级漂亮，说话温柔。家人们，我想问一下，她有没有男朋友？没有我就追了。有男朋友就算了。】
评论区没有人，她翻了一眼就过去了。
程知意被贺止的事情烦的有些睡不着，她还没有经历过这种被这么多人追着骂，虽然她可以过滤掉别人的坏话，但是这么多她都有些受不了了，更别说他了。越想越清醒，她又拿起手机把那些评论都怼了回去，在评论区激战一夜，别人都睡了，她还在，至此一战成名。大家都知道绝对不能惹一个叫橙子不会停止的人。
橙子不会停止是她的小号，她一般都是用小号骂别人。按她的话说，这叫怎么能用大号呢，这不一下就被别人发现了。
褪色的白墙下，电脑屏幕微弱的光照在贺止脸上，他登录qq看见了那条帖子，也看见了所有的评论。鼠标划动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他看完内心没有半分的波澜，拿起左手边外公给他热的牛奶，浅喝几口。牛奶已经冷了，喝下肚带起一阵清凉。
他又往下刷到了程知意的帖子。
zz：【有没有男朋友她都不会喜欢你。】
安静的评论区只有他这一条。
等他洗完澡之后，评论区又出现了几条。
其实我不好：【楼上什么意思，怎么能怎么打击他呢。就算他不行，你也不必这样说吧。】
熬夜冠军：【呀，莫不是两个人都喜欢她，吵了起来。好看，爱看，多来点。】
冲浪十级选手：【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吵起来，吵起来。】
他看了起来，不知道是那个字眼惹到他了。他反手一个举报，把这条帖子举报了。夜晚没有人处理，他又把表白墙的账号举报了。
睡在床上，他心里还是莫名有股气。拿过手机，他又举报了一遍。
举报完安心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一夜没睡的程知意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走进教室。今天没在小巷中碰见贺止，她也算走了一段难得的安静的上学路。
“我睡一会，老师来了叫我。”
程知意书包都没放，直接就摊在桌上找了个合适的方式睡着了。
“好。”
温辞掀起程知意被她用力拍了一下，摸着被打的位置点点头。“确认完毕，真的睡着了。”
温辞端正的坐在座位上，把来找程知意的人都打发走了。
杨婷进修完她的技艺，准备再找程知意看一次，拿过书，“她这是？睡了？”
“嘘。”温辞轻声提醒，“她睡着了，你等她醒了再来吧，我帮你告诉她。”
托程知意的福，程知意睡了个还不错的觉。
醒了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贺止，他的鼻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他咬着笔头，应该是遇到了一个难题，皱起的眉又舒展开，动笔快速写着。
程知意收回视线时，又瞥见刘斟不怀好意地盯着贺止冷笑。
他手撑在下巴上，敛下眼神，跟躲在暗处的老鼠一般。
他的眼神太恶心，程知意没看多久就转了回去。她总感觉他又要干什么不好的事，心底冒出一丝凉意和慌乱。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她觉得他目标可能是贺止。
人们对未知的危险总是有更大的害怕。
程知意观察刘斟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异常，直到上完晚自习。她一路跟着他，发现他拐进了街尾处人声鼎沸的酒吧，酒吧门口处站着两个高大的保安。
他绕过门口处的保安从后门进去了。
程知意看着灯红酒绿的门口，放弃了进去的想法。
在程知意的想法里，酒吧不允许未成年进，她这种社会主义新青年，当然要遵守社会道德。再说了，酒吧人多眼杂的，一不留神就容易出意外。安全最重要，她才不会冒险呢。
程知意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刘斟还没出来，她又看见经常在街道处的小混混也走后门进去了。
他们一前一后进去的，都是走的后门。程知意真的很难不将他们联系起来。
她在街口处的二十四小时商店买了个冰淇淋，坐在里面等他们出来。
等了快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他们勾肩搭背放声大笑走了出来。
确定他们勾结在一起，她又坐了一会，等他们都走远了才回家。
回家的路上，突然就下起了雨。
程知意找了个屋檐躲雨，雨势越下越大，没有一分减弱的感觉。她就这样被困在了雨中。她本想等雨小了再跑回家，现在，只能期盼有没有好心人路过带她一段。
大雨把空气中的香樟味又冲淡了些，凹下去的地面不一会就积起一滩水，雨滴落在上面，她看不清水面的倒影。
独自一人的屋檐，连绵不停的雨，被斜飘下来的雨淋湿的裤脚，她想起来之前听过的小情歌。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当时她不解其中含意，城市如何会颠倒，这里又不是科幻小说，世界可以倒悬。如今身临其境被困在雨中，她才明了。
颠倒的从来不是城市本身，雨水可以倒映，颠倒的也只是城市的虚影。
她蹲下看雨中的镜面，澄澈的水面出现一片暗下去的地方。
程知意抬头，贺止正把伞往她头顶的那片天空倾斜。他穿着纯白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脚上是略显仓促的拖鞋，翘起的发尾处还在往下滴水。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栀子香，浅闻又像是茉莉混合着柠檬的香调。
他撑着伞，弯下腰，就这样浅笑与她对视。
程知意看着他的眼睛，心下漏了一拍，不知不觉间呼吸都有些急促。
“小程同学，下雨天要记得带伞。困在屋檐下了吧。”
明明是阴雨天，他的嗓音却有种午后的慵懒，听的程知意觉得也不算多冷。只是话里的意思，在她听来，一半关心，一半略有些嘲讽的韵味。
“你你怎么来了？”程知意站起身，这样仰头跟他说话脖子累。蹲的久了，脚麻了，站定的一瞬眼前发黑，说话都卡了一下。
“我下来买东西，碰巧看见某个不带伞的家伙。”他的语气有些欠欠的。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带伞。现在，可以请你把伞借给我吗？我明天给你送回来。”
贺止：“我当然想借给你，可是我家只有这一把伞，要是借给你了，明天下雨我就该淋雨了。”
程知意：“一把伞？”
程知意盯着他，不太相信他的话。
贺止若有其事的点点头，他才不会告诉她家里不止一把伞，这样就不能送她回家了。
“嗯，所以如果你要回家的话，我就勉强借给你吧。就是明天淋个雨罢了。”贺止拿捏说话的语气，程知意一下就相信了。
“或者，我送你回家。”
程知意本想拒绝，不想麻烦他。送完她，他的衣服说不定会湿，到时候他还要再换一次衣服。迈出去准备冲回家的脚下一秒一下就收了回来。
算了算了，还是麻烦一下他吧，下次请他吃个饭报答一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更重要。
“这可是你说的，送我回家，不许反悔。”
“当然不反悔。”因为是你，我求之不得。
狭窄的屋檐下，两个人各怀心事。
哗啦哗啦的雨声盖住了他们的对话和身影，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色的伞很大，程知意不用和他靠的很近。他把伞向她倾斜，他的右肩也没有被淋湿。只是脚湿了，心里也湿了。
不算远的路，贺止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祈祷慢一点，让他多陪她一会。
他还特意放慢了脚步，程知意以为他为了照顾她的腿短，憋着一口气，加快脚步，贺止都有些没跟上。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贺止不想快点到，就想用聊天放缓一下她的步速。
这招倒是奏效，她走的慢了些。
程知意也不想瞒着他，让他知道也好，提前做好防备。
她最讨厌的就是阴谋论。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躲在背后的阴谋真的容易实现，人们一般都没什么防备在无法预知的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