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流血川原丹
翌日清晨,太子和众将如同往常一样上了城头。却见敌虏没有和往日一样徒劳的攻关和邀战。旌旗招展处影影绰绰有点骚动,众人疑惑间,几声鼓响对面敌营中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往关门而来。
邬侯一惊,来不及细看大喝备战,士兵们各自弓上弦,刀出鞘。滚木雷石和粪便制作的金汤也全部准备好。
待对面的人群越来越近,士兵们发出骚动和低呼,关上众将从一开始的惊诧到目眦尽裂。
只见敌虏驱赶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大夏百姓,男女老幼皆有,渐渐的靠近城头,悲哭之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敌虏猖狂猥琐的笑声。
将士们渐渐的放下了弓箭和刀枪,偷眼观察城头的众将。
太子只觉得热血上涌,一阵眩晕几欲不能站稳,勉强扶住城墙。
百姓们被敌人像牲口一样赶到关墙之下,一个敌将在弓箭射程内便肆无忌惮对城头叫道:
“无胆的大夏人,我奉我军两位主帅之命,邀尔等出关决战!若应战,这些贱民可活!我军后退十里和你们决战,若无胆与我军野战,这一万多大夏百姓,今日便尽要死在这关下!我军敲三通鼓,若你们大夏军人有血性,咱们沙场上见个真章,若你们无胆,咱们也服你们,待杀完这些百姓,便任你们躲在这龟壳里罢了,自然退兵等到来日再战!”
说罢那敌将拨马回转。
敌营中阿纳托利得意洋洋:“大夏军根本不是我们勇士的对手,只要他们出关野战,我军必然大胜,只是怕他们宁愿舍了这一万多百姓,却是难办。罢了,且试试看。”说罢举手示意准备击鼓。
旁边低眉顺眼的阿拜眼珠子一转道:“且慢,大人所言极是,不忙敲鼓,我有一点小小的主意,若是不行大人击鼓不迟。”
阿纳托利其实内心颇为讨厌这个留着猪尾巴辫子的半大孩子,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子算是联军彼方首领,当下耐下性子听他说。
阿拜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几句,阿纳托利一惊,想不到这个小崽子小小年纪,心里如此恶毒。
阿拜笑道:“我军主动叫阵,对方若不应已是失了一手,若见此惨剧,他们主将还不敢出关野战,定然军心民心尽失,哪怕这次他们坚持龟缩关内,我军无奈退军,他日破关也是指日可待。”
且说关城之上太子听敌将邀战之言后,怒不可遏,他瞪大双眼,紧咬双唇,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他转身面对众将,声音激昂地说道:“我们虽身处困境,但绝不能屈服于敌人的威胁!吾等男儿,怎么可以看着我们的同胞被敌人肆意杀害!今日,便是我们与敌决一死战之时!”
说罢,他拔出佩剑,高高举起,指向敌阵,大声喊道:“众将听令!随我出关杀敌,保家卫国!”大部分将领们纷纷响应,士气大振。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却是邬侯。
“且慢!太子殿下,若我军出关野战,正是以已之短击彼之长,想那敌虏一直邀战,定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若是我军出关野战输了,那真的是天大的祸事,敌军长驱直入,天下危贻!”
太子愤然道:“那便任由这些大夏子民被敌虏屠杀,我等就在这城头看着”
邬侯闭了闭眼,苦涩说道:“若玉壶关有失,殿下觉得这些百姓能活么更不要说这关后的亿万生民。”
两人正争执间,敌营又出来军士赶那些百姓往回走,正走到弓箭射程外停下。如狼似虎的兽军从人群中拉出几百名孩童出来,不管那些孩子父母的哭嚎,面对关门竖起一根根的木柱,剥了孩童们的衣服绑在柱子上。
先前那敌将又策马来到关下:“好叫尔等知道,我们将军知道你们定然不敢出关决战,故让尔等看一场好戏,今日便在你们和这些娃儿父母的面前,剥了这些娃儿的皮,你们放心,咱们手艺好,保证剥了皮这些娃儿还能活上一段时间。等这些娃儿剥完了,再剥那些老东西的,你们这些无胆的大夏军,不如早日投降,免得来日破关,你们的父母子女受这份罪。”
此言说罢,关下百姓哭声震天,关上大夏将士纷纷看向众将方向。虽因着军纪没有人说话,表情却已都是不能自已。
众将纷纷请战,太子眼睛赤红看向邬侯:“孤知邬侯非是怯战,乃是老成持重稳妥之言,但孤生下便受百姓奉养,今日若不能护持百姓,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请邬侯坚守关门,孤出去和这些禽兽决一死战!”
邬侯道:“不想贼军残暴至此,殿下万金之躯,还是本侯领一半人马出战,殿下守关罢!”
太子道:“邬侯,非是孤冲动,你乃百战之将,若我败,邬侯你还能守住这关等到援军来临,若你败,孤是守不住这个玉壶关的,孤身份贵重,正好领军出战,趁着现在军心可用,一鼓作气,胜败尤未可知也!”
此时对面兽军已经拔出刀来,准备对那些孩子下手。太子往关下对那敌将大喝:“慢着!我乃大夏太子,我军愿出关决战!且放了我百姓入关,你们后退十里,决一死战!”
那人策马回头飞报阿纳托利,阿纳托利大喜,抚着阿拜的脑袋夸奖他。亲自策马来了关下要和太子对话。
“你们大夏人狡猾,若我们退兵放了这些百姓入城,说不定你们关了关门依旧龟缩,咱们信不过你们。要不这样,太子殿下你来我营中稍坐,待你们大夏百姓入了关,咱们再礼送您回去准备好,咱们再决一死战。”
关上众人大惊皆道不可,唯太子傲然一笑:“两军十几万将士之前,我信你不会食言,想我天潢贵胄,堂堂大夏太子又怎么会言而无信你这野蛮人,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孤便依你所言!”
关上众人皆拦着太子,太子道:“无妨,敌虏要我一人之命又有何用反而短了他们的志气。”众人知他所言非虚,然心里依旧忐忑。
关门缓缓打开,太子只率了两名坚持要跟着的内侍。
太子下马,徒步走向敌营。阿纳托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佩服,他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勇敢。
太子进入敌营后,被引入大帐。阿纳托利笑着说:“太子殿下果然英勇,我等佩服。”看了阿拜一眼又道:“贵族就是贵族,和山林中的野人不能比较!”
太子冷笑一声:“废话少说,何时放我百姓入关?”阿纳托利道:“殿下如此有勇气和贵族风度,我虽不如太子殿下,也不会丢了我国陛下的脸面。”
阿纳托利赶忙派人去传令。不一会儿,百姓们开始进城,邬侯亲自带人在关门前甄别,直到夜深百姓们方才进完,关门再次关闭。
敌营中,阿纳托利正陪同太子用膳。不复在阿拜面前的猖狂粗俗,行为举止颇为得体。
太子冷眼看他:“我们虽然是敌人,但若不是你今日那种作为,咱们盘桓大半日,说不得还能有点惺惺相惜,不过因着早上你们那作为,真真叫孤看不起你!”
阿纳托利微笑说:“太子殿下,您可高看我了,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妙计’可不是我这种粗人想出来的。”
说罢他往阿拜方向努了努嘴:“您别看这小子年龄小,一脑瓜子的好主意,来日他必成大器!”
太子淡淡的看了一眼阿拜对阿纳托利道:“若有一日孤生擒了你,定然给你一个痛快,这个獐头鼠目的小人,孤定要剐了他!”
阿纳托利哈哈大笑:“好说好说,您可以回去了。明日辰时,咱们战场上见。”
太子点点头,带着两名内侍离去。路上,一名内侍心有余悸地说:“殿下,此举太过危险了。”太子道:“我既已决定,就不会后悔。若我舍了此身,换了千万人的性命,也是值的。”另一名内侍附和道:“殿下仁慈,不过殿下万金之躯,日后还望为江山社稷计,不能再如此行险。”
三人回到玉壶关,众将纷纷围上来。邬侯道:“殿下,明日之战,本侯定当全力以赴守好玉壶关,只盼殿下为了天下,莫要轻敌,万万不可不惜此身。”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劳邬侯挂怀,孤记住了!”
转身看向众将:““众将听令!明日一战,关系到我大夏的存亡,也关系到关内百姓的生死。我们必须全力以赴,与敌寇决一死战!敌军虽强,却也不是什么天兵神将,我大夏男儿,也是七尺热血汉子,孤明日和诸位并肩作战,不胜不归!”众将齐声高呼:“谨遵殿下号令!”
太子目光坚定地看着京城方向,那里有他的家人,有亿万大夏百姓,他仿佛看到了明天战场上的惨烈景象,也仿佛看到了大夏境内国泰民安,欣欣向荣。他深知这一战的艰难,但他毫不畏惧,他相信天地民意军心,他相信大夏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