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卓荦观群书

    对于一个灵魂三十多岁的人来说，和满堂几岁到十几岁小朋友们一起读书，那种心情简直是入了狗。所以朱秦每天上完了课就赶紧走人，实在不愿意听小朋友们的童言稚语。

    在夫子的眼里，这个京城来的学生很是特别。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夫子不差钱，之所以办这个书院一方面是他有着传道授业解惑的志向，另一方面是因他成婚很晚，膝下只有一女。所以分外喜欢小孩子。他的学生对他有着对老师的敬意，也有对父对祖的孺慕。他第一次见朱秦的时候，见他白白胖胖，五官端正英俊，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气，于是他一开始分外留心和喜欢。

    只是～现在他面对他的这位得意门生，心情复杂，要说不满意这个学生的学业是最好的，待人接物也无可挑剔。不过，怎么感觉越来越喜欢不起来了，他绞尽脑汁想到了不喜欢的原因，因为四个字:“少年老成！”

    夫子发誓，他最讨厌这样的孩子。他一直觉得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哪怕犯错误，他也可以亲自动手打屁股，当然仅限于男孩，小姑娘什么的，私下说两句就行了。但是这位主～莫说他从来不犯错，就算是犯错，夫子觉得他也没办法打他屁股。无他，就是觉得肯定会怪怪的。

    朱秦不知道夫子一边偷窥着他，一边在脑子里转的这些念头。他这一刻远远的离开那些闹腾的同窗们，在夫子目之所及的地方，在枫叶荻花秋风的山间想着一个人和事。

    他的怀里有一封信，是商队带回来的莫妮卡的第一封信。他在那些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文字里面看出了热烈浓密的思念和情感，他幸福又伤感，他知道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孩子，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劫，还是一份真正的幸运。

    他看满山红叶，就想起她的发，看见天空就想起她的眼，看见云便想起她的肌肤。当他开始思念的时候，这个天地之间，什么都像不存在，唯有她一人～

    他摩挲着炽天使，他现在长高了点，但是拔这把剑的时候，还是有点嫌它太长。他看着那玛瑙一样晶亮美丽的剑身，感受着它的锐利坚硬，舞了几下，神游天外。

    “咦”

    他听见声音回头，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目光炯炯看他手里的剑。眼睛里除了惊讶还有热烈。他躬身向夫子一礼:“老师。”

    夫子摆了摆手，眼睛还是看着那把剑，“此宝剑颇为特别，可否与我一观”夫子说道。朱秦双手把剑奉上，夫子仔细看着那妖艳又隐藏着威压的剑身道:“这剑从何而来不似我朝之物。”朱秦回道:“海外一友人所赠。”夫子颔首:“真乃神兵！看起来妖艳，细观却是正大堂煌的王者之气！”朱秦道:“不想老师竟然也懂戎器之道。”

    夫子竖着剑身仔细打量着傲然道:“君子六艺五礼，为师皆粗通也。”说完随手将剑一挥，一道罡风突起，然后耍了一个剑花潇洒挥剑入鞘。把剑掷还给朱秦，转身而去。

    朱秦傻傻的接过宝剑，旁边五米开外一棵碗口粗的树缓缓倒下～

    “学生请老师教授我武道。”夫子的书房里，朱秦跪在地上。夫子席地凭案而坐，手里捧着一本史记在看。看他进来便跪下，直截了当的提出来这个要求，心里微微一笑想着这才是小孩子应该的表现。他放下书本正襟危坐道:“教你不难，我观你也有武道天赋，但是我问你句话，你可知以诚待人,以心待学后者你尚可，前者你做的可不好，你这个小子，不老实啊！”

    朱秦心里微惊，叩首道:“不知道老师要问学生什么”夫子笑道:“你说你是秦家子侄，一开始我叫你名字，你每每要愣一瞬间才回答我。秦家虽出了太后，家世也仅是清贵，而且你不过是旁支子侄，但是你所乘之马万金难求，所配之剑更是国之宝器。你不过在书院求学，却有死士暗中护卫。我若仅仅是教你读书科举，便罢了，左右你不愿暴露身份自然有你的理由。若教你武道，连你真正的身份我都不知道，如何能放心你若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好好读书吧，我观你那些护卫颇为不俗，你若和他们学，以后自保也没什么问题。但你若要从师于我，你必要以诚待我！”

    朱秦听他这样说，知道夫子早就知道他用的假身份入学。如果换了一般的老师，反正你交了束脩，学业也说得过去，管你真真假假。但是夫子是当世大儒，方正君子，知道他用假身份，纵然他并不迂腐，心里也难免有疙瘩。他急速思索一下说道:“并非故意欺瞒老师，家中大人临行时的嘱咐而已，但是老师既然问了，学生当然以诚相告，不过请老师给我保密。”

    夫子点点头说道:“无妨，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朱秦认真的行了一个拜师礼“禀老师，学生乃京城人士，姓朱名秦，家父大夏太康皇帝陛下。”

    夫子拈须，这个回答有点意外，又在意料之中。他淡然笑道:“原来是三皇子，不过在我这草庐里，我是不认什么皇子的，你也放心，老夫定然好好教你，望你不要忘了今日求学之诚，日后万万不要懈怠，明日请早，去吧。”朱秦听他这样说，起身又是一揖转身体出门。

    “慢着!”朱秦闻声回头，看见夫子又拿起了书。他正准备问夫子还有什么交代，夫子已经缓缓道:“以后，别总是老气横秋的，要像个孩子～”

    太子殿下在南蛮之地已经快一年了，土王之乱平定之期遥遥。不要谈什么战况，如果敌人不想让他见到他就绝对见不到。

    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来了这个阴湿炎热毒蛇毒虫遍地的地方，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湿滑的地面、弥漫的瘴气，蜿蜒的河流和植被使得前进的道路异常艰难和危险。当地土人语言不通，充满敌意。自从他来了这里，所有的一切，环境、气候、动物都是他的敌人。真正面对面的接战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行军途中突然冒出来的毒箭，飞矛，地上的陷阱。南征之师，减员已经有近万了，斩杀的敌人却不满一千。

    虽然现在已是秋天，但是天气还是又湿又热，他亲自率领一支两百人的小队寻找土王的部落，经过近一年的交战他也算有点经验了，在这种地方，大军根本无法展开攻击，他没办法只能化整为零。因为连续下雨，看不见北极星他们找不到方向，和附近友军也失去了联系。已经在森林里面迷路七八天了，鬼都没看见一只。所带粮食已经耗尽，森林里面小心点还是能够找到吃的东西，虽然很多有毒，好在他们有当地边军作为向导。

    所有人都卸了甲，浑身上下像是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边走一边张开嘴巴接雨水喝。马是没办法骑的，只好牵着一起在泥水中摸索着漫无目的的前进。幸好他这一队是精锐中的精锐，目前为止没有减员。

    “刷!”一名亲卫一刀剁了一条从树影婆娑中突然窜出的毒蛇脑袋，把蛇身麻溜的开肠破肚扒皮留了下来，用刀尖把蛇头挑的远远的。这也是用生命换来的教训，他们刚刚来时有战友杀了毒蛇，待到几个时辰后用手去捡拾蛇头，居然还被咬了一口送了命。

    “殿下，前面有地方避雨。”一名亲卫叫道。太子抬眼看去，前方的山腰上一条长长凹进去的天然遂道。他精神一振，“去前方避雨休整!”大伙呼啦啦的跑了过去。

    散了警卫暗哨，有人找了枯树枯叶，用遂道里一些干的枝叶为引生起火来，等不及浓烟散尽纷纷脱了衣服烤干。把沿途寻获的蛇虫鼠蚁洗干净接了雨水加点盐煮了起来。这时候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慢慢的暗了起来，好在有地方避雨，有火有食物，大家的心情居然变的愉悦了点。此地地势甚高，周围植被也少，所以也没什么毒虫。两百人清理一下，便侍候着太子休整。

    太子唤了向导过来问能不能找到方向，向导苦着脸说看不见星，连日大雨也没办法通过草木树叶朝向去找方向。太子叹了一下气，让他去了。一名亲卫见他如此端了白生生的蛇汤给他说道:“殿下无需烦忧，这下雨不怕下的大，越大天气好的越早，最怕那种滴滴拉拉的小雨，而且今天这种大雨，毒虫野兽也不会出来，殿下这些日子辛苦了，吃点东西今日便好好歇息。

    太子接了食物，靠着篝火喝汤，身体暖和多了。他看着外面下的几米就看不见东西的雨，强忍着困意让人去检查了一下警卫，见没有什么异常，躺在亲卫铺好的兽皮上合衣而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哨声响起，他猛的坐起，众人都已经拔出武器警戒，大呼:“有敌袭!”